錢志長嘆一聲。

“喂，請問林梅老師在嗎？”錢志第十七次打電話到李進益的辦公室。他今天放假，有時間卻沒事做。而且他覺著這李進益住院有幾個月了，也該好了。

“你找林老師啊，林老師她不在啊。”是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夷？不是都管林梅叫小林嗎？怎么出來個管林梅叫林老師的？錢志感覺有點奇怪，對方不知道錢志心里想的，繼續(xù)問：“你找林老師有急事嗎？”

“啊，對。”錢志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聽到別人發(fā)問就隨口回答。

“這樣啊，林老師她參加李老師的追悼會去了，她下午應(yīng)該會來辦公室，你有事我?guī)湍愀嬖V她。你下午來找她吧。”說完中年婦女也沒管錢志怎么說就把電話掛了，剩下錢志一個人苦笑。現(xiàn)在去找她？合適嗎？但是不管怎樣，既然中年婦女說了要告訴林梅有人找她有事，那自己就得去——總不能讓人家在那里空等啊。

下午向柳月請了假，錢志就出發(fā)了。還是在李進益的辦公室，錢志又見到了林梅。辦公室里沒有別人，只林梅一個坐在辦公桌前。現(xiàn)在的林梅比上次見到的時候瘦了不少，精神也沒有原來好，人顯得很憔悴。

“聽說你找我有急事，請問你是？”林梅站起身問錢志。顯然，對于幾個月前采訪時見過一面的錢志，林梅的印象并不深刻。

“我叫柳山，是《京城日報》的記者，上次采訪的時候我們見過面。”

“噢，對。真對不起，我最近精神不太好。”林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找我有什么事？”

“沒關(guān)系，我能理解。這次來主要是對上次的采訪做一個深入調(diào)查，上次采訪的資料中有幾個地方我們報社還弄不大清楚，想請林老師給我們解釋一下。”錢志硬著頭皮撤了一個并不完美的謊。

“好的，你問吧。”林梅完全沒有聽出錢志話里的破綻——關(guān)于李進益的文章已經(jīng)發(fā)表了，報社怎會在事后調(diào)查已發(fā)表的采訪資料？

“那我就開始了。”錢志拿出一本筆記本，“請問對于混沌的計算，你有沒有得到相對正確的結(jié)果呢？我的意思是說，李教授的計算中有沒有比較固定的結(jié)論呢？”

“沒有。李老師接受了超微子說以后就一直在計算，其實李老師就沒有停止過對超微子理論的計算。但是他總是得到不同的結(jié)果，他…他就是因為這個，操勞過度才去世的。”說到這里，林梅的眼圈一紅，竟然哭了起來。錢志心中也很沉重，雖然李進益一直反對他的觀點，但是反過來看，李進益也可以說是他的一個“畏友”。就對錢志的幫助而言，李進益可能僅次于里特。正是李進益的反駁使錢志知道了自己理論的錯誤之處，才能一步一步的完善。而現(xiàn)在更是發(fā)現(xiàn)原來李進益竟然是因他而死，令他的心里更不好受。

“對不起，這時問這些問題是我沒有考慮周到。”錢志邊道歉，邊拿出一張紙遞給林梅。

“不怪你。其實李老師他忙科學(xué)忙了一輩子，他對我說，能死在科學(xué)上他不后悔，那是他的榮譽，要我為他高興。但是我…我就是忍不住。”林梅越說越激動，沒接錢志遞過的紙，反而趴在走到面前的錢志身上哭了起來。面對突來的艷福錢志手足無措，尷尬的站在那里，手里拿者遞過去的紙一動不動的等林梅哭夠了，這才坐回原位。

平時都是在一起的熟人，不好意思暴露自己的感情。現(xiàn)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極其理想的傾訴對象，林梅打開了話匣子：“李老師是個好人，他對我的恩我一輩子也還不了。我大二的時候家里窮，媽媽說家里供不起了，叫我回去嫁人。是李老師他跟我一起到我老家，勸服我媽讓我繼續(xù)讀書，然后還收我當(dāng)他的研究生，讓我跟著他搞研究。現(xiàn)在我有能力了，可李老師他竟然就這么去了。”林梅邊說邊輕輕的啜泣著。

錢志是個好聽眾，他一直聽著林梅的傾訴，沒有說話，林梅一直說到天黑了才停下話來。她看了看外面，不好意思的對錢志說：“聽我說了這么多，耽誤你的時間了。”

“沒關(guān)系，了解幕后的感人故事也是新聞工作者的任務(wù)之一嘛。”看到林梅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錢志開了句玩笑，“天已經(jīng)黑了，你家住的遠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聽了錢志的話，再看看外面漆黑的天空，林梅微微點點頭。

在送林梅回去的路上，錢志充分調(diào)動了腦子里的每一個幽默細胞，逗的林梅笑聲不斷。哭著的美女雖然別有一番風(fēng)味，可是看美女笑才是真正的享受。兩人坐在公交車上一路說著，不知不覺就到了林梅家門口。錢志一看到了地方，就要告辭。麻煩了別人許久的林梅卻不好意思就這么讓錢志走人，就請他進去喝一杯茶。見慣了柳月白眼的錢志什么時候如此受美女歡迎過，激動之下想都沒想便答應(yīng)下來。兩人進物，林梅打開電視讓錢志看著，自己就跑到廚房里去倒茶。

錢志坐在電視前打量著林梅的家，發(fā)現(xiàn)與柳月家相比，林梅的家又別有風(fēng)味。雖然同樣很整潔，但是林梅家里的書極多，兩邊四個書架上放了滿滿的書，而中間就夾著一個寫字臺，坐在寫字臺前的人輕松就能拿到書架上的書。錢志坐著的沙發(fā)和電視則放在了房間的另一頭，然后就是廚房和衛(wèi)生間了。一切的布置都顯出很濃的學(xué)者氣息，雖然在林梅身上看不出這種特色。看完林梅的家，林梅的茶也泡好了。兩人在一個房間里喝著茶，又都有點不好意思。于是林梅就坐在寫字臺邊看著地板，錢志則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