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美人！

作者有話要說：“要見寡小君？”宋人使者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抬首看了看楚王左右的卿大夫們，這些來自蠻夷之地的卿大夫們臉上竟然沒有多少詫異，他們眼觀鼻子鼻觀心，似乎不覺得楚王的要求有多離譜。

使者一臉為難，“寡小君前來，這……”

“寡人不能就這么退兵，如果楚軍繼續(xù)圍城，你們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楚王帶著大軍守在商丘之外，困了商丘幾個月之久。城內(nèi)的情況如何，他哪怕沒有親眼看到，也能猜測到商丘里頭成什么樣子。

“國君，再不回去的話，兵士們的手指頭都要凍掉了！”子反突然高喊一句。楚王臉頓時拉的老長。

“寡人的話就在這里，要寡人退兵可以，但必須有人和寡人談。讓你們夫人過來，寡人已經(jīng)是給足你們顏面了。”

“可是兩國交涉，從未有君夫人出面的。”使者對著楚王滿臉的流氓相，幾乎快要語無倫次，“何況婦人對國事所知不多，如何能夠擔(dān)當(dāng)重任，還是……”

“你們中原人就是把婦人看的太低了！”楚王大手一揮，根本就不將使者的話放在心上，“婦人比你們以為的要聰慧多了，你們君夫人更不是傻子，知道要說甚么。寡人的要求就在這里，你回去和你們的國君說。”

這根本就不給半點商量的余地了。宋國使者還沒見過像楚王這樣耍流氓耍的如此理直氣壯的人，頓時呆若木雞，好半日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待到出了中軍大帳，冰冰冷冷的陽光照在臉上，不僅沒有半點暖意，甚至還讓他打了個冷戰(zhàn)。

使者沒奈何，看著頭頂上冰冷的陽光好一會，搖搖頭，爬上車，讓人趕緊往城內(nèi)趕。

使者的話傳回公宮，頓時一波激起千層浪，公子均氣的立即就拔劍。朝堂上卿大夫們更是面面相覷，不知道楚王到底想要干什么。

“楚子用心險惡。”華佋道，“若是真心想要和我們交涉，為何一定要君夫人出面？我宋國難道就沒人了嗎？”

“如果真讓君夫人前去，恐怕會有危險。”華盾年紀(jì)大了，說話也不比年輕人那么直截了當(dāng)，他曾經(jīng)在祭祀宋國先祖的典禮中見過那位君夫人。君夫人的容貌之美艷，就算是他有那么多的妾侍，都有沒有一個能夠在樣貌上比得過的。何況這位夫人還不僅僅是美艷，眉目中更是流轉(zhuǎn)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魅惑。就算是他這把年紀(jì)，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也忍不住神牽夢縈，幸好年紀(jì)大了，就算有那個心思也不行了。不然要是被年輕的國君看出什么，那就不好收場。

他這樣的老翁都這副模樣，更何況是年輕氣盛的楚王？年輕男人對著貌美女子的色心重的很，誰知道楚王見到了年輕貌美的君夫人會有個什么心思，要是真出了事，宋國的臉面在諸侯面前可就半點都不剩下了。

“楚子做夢！”公子均白皙的臉上已經(jīng)通紅，他手里提著劍，雙腳穿著足襪踩在錦邊的三重席上，他抬頭眼神銳利，“楚子若是真有心和宋國協(xié)商，寡人愿意親自前去，但是讓夫人前去，簡直癡心妄想！”

“可是如今楚軍在城外一直不肯撤兵，現(xiàn)在城內(nèi)已經(jīng)鬧饑荒了，要是再這么下去，恐怕商丘岌岌可危。”有個大夫猶豫著開口，楚王的提議固然荒誕可笑，可是宋人自己也撐不了多久。

“不能讓夫人前去，尤其夫人這段時間身體欠佳，哪里讓她再到那些楚蠻面前。”公子均想也不想，直接拒絕，“再派人前去和楚子交涉，只要楚人愿意退兵，宋國可以和楚國結(jié)盟，并且奉上賠禮。”

“眼下也只能姑且一試了。”華佋想了想，嘆了口氣。

公宮之中沒有秘密，不過才半日，楚人要求讓君夫人前去談判的消息就傳到了襄夫人那里，襄夫人聽說之后，這些日子的憤懣一掃而空，她坐在柔軟的錦席上笑了又笑，甚至連眼角的細(xì)紋里頭都溢滿了笑意。

“那女人也有今日！”襄夫人笑的幾乎趴在漆幾上起不來，等到笑夠了，她抬起頭來，快意十足的輕哼了句。

貼身服侍她的寺人都知道襄夫人對君夫人已經(jīng)不忿已久，只是平常兩人見面不多，怒氣積攢在心中不好發(fā)作出來罷了。

“夫人，蜜水。”寺人將調(diào)好的蜜水給襄夫人呈過去他，蜜水是庫房內(nèi)的舊蜜，不是花香四溢的新蜜。楚軍圍城太久，就算是公宮里頭的貴人，吃穿用度都比不上以前了。

襄夫人不喜歡陳蜜里頭的味道，勉勉強強喝了一口，皺起眉頭就放到一邊去。

“平日里，看叔姬那么得意。國君寵她恨不得寵到了天上，平常立太子，就算是嫡長子，也得等著五歲之后，不那么容易夭折了，才會立為太子。到她這里，還離不開乳母就立為太子了。真是好風(fēng)光，好得意啊。”襄夫人想起之前鄭媛的春風(fēng)得意，臉色都難看起來。失意的人往往見不得得意的人，要是見著，心中更加憤憤不平。

襄夫人拿不住鄭媛的錯處，還不得不看著她得意的樣子，這段時間氣的頭發(fā)都白了好幾根。這會終于能看到她手足無措的模樣，怎么可能會不開心？

“這會看她要如何。”襄夫人盈盈笑著，她伸出手來，讓侍女?dāng)v扶她起來，“走吧，既然出了這事，還是要去叔姬那里看看的。”

襄夫人到鄭媛那里的時候，鄭媛正抱著兒子在逗樂。梧也有好幾個月大了，翻身爬行完全不在話下。梧在鋪好的熊皮褥子上噗通摔了一下，他趴在地上，睜大了眼睛似乎奇怪自己怎么就摔下來了，不哭不鬧，半會手腳并用在褥子上到處亂爬。熊皮褥子很厚，上面的熊毛細(xì)密，哪怕他摔得厲害，也不覺得痛。

褥子上放了一些給他玩的弄具，弄具都是讓人專門打造的小鼎，小銅敦這樣的。就是給小孩子玩的。鄭媛坐在一旁，看著兒子抓起的那些個小玩具，看都不看直接咚的一下甩到身后去，一路掃清路上的障礙，爬到她的腿上來。

鄭媛抱起還帶著一股奶香的梧，梧被她抱起來，嘴里就開始咿咿呀呀的亂叫，笑的口水橫流，他亂叫一通，誰也不知道他嘴里到底叫著個什么東西。

母子兩個正樂呵著，寺人俠快步進(jìn)來，“夫人，襄夫人來了。”

“襄夫人？”鄭媛聽到襄夫人來了，頓時有些新奇，她和這位太婆婆平常可是不太往來的。除非非得打交道了，不然兩人誰也不會到對方那里去。

“母……母……”懷里的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吐著含混不清的字眼，鄭媛抱起孩子讓乳母抱到后面休息。

梧老大不愿意被抱走，抓住她衣襟就叫，叫的很大聲，乳母不敢把他的手扯走，只能滿臉為難的看了看鄭媛。

“去，到后面去，待會母親來找你。”鄭媛說著掰開梧的手，把他抱到乳母懷里去。梧立刻嚎啕大哭起來，乳母不敢誤了鄭媛的事，一面柔聲安慰懷里的孩子，一面快步就往后頭走去。

襄夫人進(jìn)來的時候，還能聽到從后面?zhèn)鱽淼暮⒆犹淇蘼暋?

“太子怎么了？”襄夫人抬頭聽了下，看向鄭媛。

“他在鬧脾氣呢，待會就好了。”鄭媛讓寺人將錦席擺好，請襄夫人坐下。

襄夫人看了一眼鄭媛臉上，白凈的臉蛋上尖了些，雙眼依然明亮有神。她瞥了一眼，雖然瘦了些，但是依然精神奕奕。不見有半點憔悴。

襄夫人坐下之后，見鄭媛伸手從侍女的手里接來一只漆杯，杯中熱氣縈繞，卻沒有半點蜂蜜的甜香。

“叔姬不喝蜜水？”襄夫人問道。

“如今宮中處境困難，蜂蜜等物過于奢靡，妾已經(jīng)讓人停了。”鄭媛抿了一口溫水道。

襄夫人宮室中的用度和以往一樣，除了那些東西沒有和之前那么好和新之外，其他都是沒有任何區(qū)別。聽到奢靡兩字，襄夫人眉頭動了動，抬眼看鄭媛，見她雙目清明，沒有任何譏諷之意，眉目浮動的怒火才平息了稍許。

“不知今日襄夫人到妾這里，可是有事？”鄭媛將手里的漆杯放到一邊，她想不到什么襄夫人非要來的由頭。也懶得和襄夫人打啞謎。

“外頭出了大事，你不知道？”襄夫人故作驚訝，她抬起手來，落下的廣袖將她的臉頰遮了幾乎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