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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原打心眼里是不愿和黃道周這個脾氣火爆的當(dāng)代大儒打嘴炮。
贏了他吧！他年歲一大把，又是一個堂堂的大忠臣，面子上掛不住，也下不了臺，方原是于心不忍。
讓著他吧！方原自己的面子掛不住，更不能在朝廷宣召使者面前丟了臉面。
但黃道周是帶著朝廷的詔書而來，方原是不能不見。他只能換上了朝服，趕去蘇州府衙面見了黃道周。
黃道周年約六十，蒼髯皓首，已頗有老態(tài)，但卻精神抖擻，見了方原更是一副桀驁不馴的傲慢樣兒。
方原掛上應(yīng)酬似的笑容，邀請黃道周上坐。
黃道周手舉著明黃色的詔書，厲聲呵斥說，“十府總督方原，見了詔書，還不下跪接詔？！”
方原見他一見面就來了個下馬威，是哭笑不得，大咧咧的坐在總督的正位上，回敬他說，“黃先生，陛下曾下令，親見陛下我也無須跪拜，何況區(qū)區(qū)一紙詔書？”
黃道周愣了愣，既然崇禎下了圣諭，方原自然有見了詔書不跪的特權(quán)，“好，好，詔書里只有三個問，由我代監(jiān)國太子來問方總督。”
方原品了一口茶，悠悠的說，“黃先生但問，本督自會知無不答。”
黃道周冷聲說道，“其一，方總督在十府建立內(nèi)閣之制，就是僭越皇權(quán)，方總督可知此舉是謀反大罪？”
方原淡淡的說道，“請黃先生稟報朝廷，所謂內(nèi)閣之制，不在其名而在其實(shí)。本督就是想在江南建立一個比之前腐敗吏治更高效、廉潔的行政體制。至于這個體系叫內(nèi)閣，外閣，天閣、地閣，有什么區(qū)別？若朝廷要多心，我可以改名叫議會吧！”
黃道周高聲呵斥說，“吏治，我大明開國兩、三百年自有體統(tǒng)，無須方總督擅自變革，否則就是篡逆！”
方原哈哈大笑說，“黃先生此言差矣，我有陛下御賜的尚方寶劍，在江南有全權(quán)管理之權(quán)，自是怎么行之有效怎么改。若陛下對我的政略不滿意，可以親自來江南收回我的尚方寶劍，十府總督的任命。”
他將陛下二字咬得很重，就是提醒黃道周，他方原的眼中只有崇禎皇帝，什么監(jiān)國太子統(tǒng)統(tǒng)一邊去。
第一個問，黃道周是為之語塞，老臉鐵青的繼續(xù)問道，“好，第二問，方總督為什么減少了對朝廷繳納的銀子、田賦？”
方原在朝廷實(shí)行官商一體的改革之后，就將原來十府該上繳的田賦減了四十萬石，稅銀減了三十萬兩。一則是節(jié)約開支，用于十府的民生，玄甲軍的擴(kuò)軍；二則是對朝廷令鄭兵入侵浙江，還令四川、云南、廣東三省提高鐵礦、銅礦、硝石礦，是對等的報復(fù)。
明明是朝廷先來挑事，如今卻來倒打一釘耙，方原冷冷的一笑說，“黃先生，近日來江南也不太平啊！鄭氏公然糾集倭兵入侵浙江，四川、云南、廣東又不知中了什么風(fēng)，提高了各種礦產(chǎn)的價格。本督為了保住江南一方水土平安也是不易，就是上貢的那些田賦、銀子，也是從牙齒縫里摳出來的，還有些是從私人腰包里掏出來的，不足部分就只能欠著吧！”
他也使出了官僚、富商慣用的，又屢試不爽的法子，就是哭窮。明末各省欠繳田賦、銀子本就是家常便飯，黃道周是啞然失語。
這次朝廷給他的任務(wù)就是討回方原欠繳的田賦、銀子，偏偏方原又學(xué)著開始哭窮，黃道周迫于無奈，只能稍稍軟了口氣說，“方總督，江南乃是天下的錢米之鄉(xiāng)，江南的田賦、銀子關(guān)系著朝廷的運(yùn)轉(zhuǎn)，還有邊鎮(zhèn)軍士的軍餉。若方總督繳不足田賦、銀子，朝廷還要不要練兵，要不要抵御滿清入侵，要不要剿滅流寇？”
方原是默然不語，黃道周這話倒是說到點(diǎn)子上了，若方原直接斷絕，或是欠繳給京城朝廷的田賦、銀子，一旦朝廷發(fā)不出軍餉，抵御滿清的邊鎮(zhèn)崩盤了，整個北方也會陷入戰(zhàn)亂之中，這一場浩劫絕不亞于當(dāng)年的靖康之恥。
黃道周見他的態(tài)度也不算堅決，甚至有些猶豫遲疑，忙正容說道，“方總督，你若想反了大明朝，就立刻掛上反旗；若方總督不反，還愿意忠于大明朝，就該足額的補(bǔ)繳田賦、銀子。要不回欠繳的田賦、銀子，我也沒臉再回去京城，立刻就自盡在方總督面前。”
黃道周是一身的浩然正氣，視死如歸，方原見了也頗為動容。他是天下名士，號稱天下第一直諫之臣，要是真的在蘇州府，方原的轄內(nèi)自盡，對方原是一個難以抹平的污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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