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馮神績神志還很清醒。趙令淵此番前來探視，除了要送他最后一程，必然也是有問策于榻上的意思。
這最后的君前奏對，自然是要屏退左右。
連帶著馮家人和隨行的文武，都在院落中等候，坐在塌前的趙令淵看著馮神績道：“馮公以為，紅蓮之亂幾年可定？”
馮神績沒回答，反而是極為大膽的反問道：“陛下此事，可問過英公。”
趙令淵輕輕的一頷首然后道：“自然是問過，英國公說，短則三年。”
馮神績笑道：“陛下其實想問的是有沒有速勝之法？”
“是也。”
“卻要讓陛下失望了，老臣也無良策可以速勝。紅蓮作亂，其實根子在什么地方，陛下也清楚，只是投鼠忌器，老臣以為正好借紅蓮之亂整肅官場，清掃積弊。”
趙令淵很認真的思慮了一下，沒有再這件事上繼續(xù)追問下去，而是繼續(xù)問道：“禁軍糜爛，邊軍卻是久戰(zhàn)精兵，如今尚可支應，可若是長此以往，強枝弱干，如之奈何？”
邊軍善戰(zhàn)，遠勝于禁軍。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但想要整肅禁軍，很難。
首先就要面對的是百年來一直執(zhí)掌兵權的勛貴將門。勛貴將門打仗做事不含湖，但撈錢更不含湖。
從軍餉、軍糧、馬匹、草料、軍械這些人是都得過一手。
至于邊軍，就不敢這么干。最多是吃幾個空餉，其余的誰敢隨便亂伸手？
畢竟是要打仗的。
現(xiàn)在河西、河東、朔方、隴右四鎮(zhèn)，外加劍南、河北的邊軍已經有數(shù)十萬大軍了。
加起來人數(shù)比起禁軍還要多。
雖然已經開始讓禁軍和邊軍小規(guī)模換防，并抽調邊軍組建了新軍。但邊軍仍然是對禁軍占據(jù)這絕對優(yōu)勢。
因此趙令淵希望能夠解決這個隱憂。
馮神績道：“此事，仁宗皇帝和先帝也曾問過我與傅武毅王，這后來才有了把能戰(zhàn)的邊軍將領調到禁軍為將的常例，但禁軍風氣如此，邊軍將領來了禁軍沒多久也是跟著一起有樣學樣，只能以新軍逐漸代替禁軍，在令新軍與禁軍輪換駐防，而務必以朝廷勛貴為邊鎮(zhèn)大將，若有殊功者，當賜其名爵，卻不可使其常據(jù)邊地，節(jié)度使、都督軍事以及軍使，都需要輪換移鎮(zhèn)，以防在出個燕王府...”
馮神績跟燕王府的恩怨是滿朝皆知的，但這時候卻不是給燕王府上眼藥，而是完全是就事論事。
因為燕王府事實上已經是尾大不掉。是朝廷難以掌控的邊地藩鎮(zhèn)。
跟最根源，就是第一代燕王在遼東鎮(zhèn)守太久了，身為異姓王，擔任平寧節(jié)度使超過了十年，等到現(xiàn)任燕王，直接順利成章的讓遼東跟了他的姓，不光是燕王的爵位世襲罔替，節(jié)度使的位置也同樣世襲罔替了。
既然提到了燕王，趙令淵肯定也是要問問這始終懸而不發(fā)的燕王府該如何處理。
“燕王府兩代人據(jù)守遼東三十年，根深蒂固，朝廷若要撤藩，只能以大軍翦除，此外別無二法，燕藩擁兵十萬，又有藩兵助戰(zhàn)，因此撤藩之前需要做完全之準備...”
“老臣以為，剿滅紅蓮之后，若是錢糧能夠支應，就可以乘勢而為，以得勝之師，陳大軍與幽燕，另其移鎮(zhèn)，若是不肯，自然可以名正言順的以朝廷大軍討伐之...”
馮神績斷斷續(xù)續(xù)回答了問策。
趙令淵問的其實也就是三件事，平紅蓮、禁軍邊軍如何平衡以及如何削藩。
這三件事，馮神績給出的策略其實也并沒有什么奇謀妙計，都是老成謀國之言。
根究其本源，這三件事的根源都不在道君皇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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