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明堂雙手搭在元寧的肩膀上，內心有些遲疑，隨即篤定，這個秘密，他守了十八年，如今女兒已經長大，自己不該這么自私地一直隱瞞她。

“母親…不是生病才…”元寧眼神閃爍不定，內心突然有些害怕聽到真相。

“沒錯，是生病，只是…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申明堂嘆了一口氣，說到底，這都是自己造的孽。

“那個小妾，也就是風遠的親生母親，當時生下風遠后，我其實是極其不待見的，雖然你的母親不介意，但我內心一直有芥蒂，坊間流言四起，對那小妾的猜測也多如牛毛。而我對外，并沒有承認風遠的母親是那小妾。那些猜測，大多是在說那小妾身份如何低賤，我見色起意之類的，讓我十分無奈，所以，在納了那小妾不久后，便休了她，將她趕出了申府。”

“那…母親的病？”

元寧對那小妾的事也知之一二，畢竟這個事當時也是鬧得沸沸揚揚，只聽聞那小妾入府后沒多久便回了老家，從此音信全無，而她誕有一子之事，外人卻是絲毫不得知，人們只知，申明堂育有一兒一女，在小妾消失之后，坊間對此事的議論，也隨著時間漸漸消逝。

而這小妾是申風遠生母一事，她是得知的，小時候，她問父親，為何總是打哥哥，父親告訴她，因為哥哥的母親不是你的母親。

那時候，她還有些聽不懂，后來才慢慢明了。

“哎，這都怪我啊，元寧，我希望說出這件事后，你不要責怪于我，對于你的母親，我是忠心不二的，此生，我雖家財萬貫，但愛的女人，只有她一個。你母親的病，不，你母親的離世，并不是因為疾病…”

申明堂看著元寧迷惑的眼神，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也怪我心慈手軟，那個小妾，也許是因妒生恨，所以偷偷地在你母親的餐食裏投了藥，后來請來大夫檢查你母親的餐食，我才得知，這藥已下了足足半月，是一種慢性毒藥。那時，看著你的母親身體每況愈下，我心急如焚，每日都請來大夫為其診斷，卻并沒有診斷出毒藥的存在。盡管每日按照大夫的藥方為你母親調理身體，可最終，還是無力回天。直到最后你母親離世，大夫才發現了端倪，檢查那吃食后才終于明了，自己一直診斷不出的病因，竟是因為那慢性毒藥，那藥是天然花粉制作，本身并沒有毒，而置于沸水中，便可產生輕微的毒素，你母親日覆一日食之，才…”

申明堂滿心愧疚，看著元寧眼角的淚早已似雨水般傾灑，申明堂將元寧抱在懷裏，拍著后背安慰著。

“當時得知了這消息，我十分氣憤，便休了那小妾，將她趕出了申府，隨后又害怕那惡毒女人會再對你下手，所以在途中，送她去見了你的母親，我命人將她的尸首焚燒，骨灰撒在了你母親的墳前，讓她在你母親的面前，做永世的懺悔。而我，因為這件事，這些年來，終是不會再心慈手軟…”

“爹，這件事，哥哥知道嗎？”元寧擦了擦眼淚，問道。

“這件事…他并不知情，當時他才四歲，我不忍心對他下手，畢竟他是我的骨肉。”申明堂搖了搖頭，感嘆世事無常，這個兒子，自己到底是虧欠他的，上一輩的恩怨，卻是全都讓他承受了。

暗處的角落裏，一雙不可置信的雙眼憤恨地閃爍著，這竊聽來的秘密，如同猛獸般摧毀著申風遠的意志，他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找尋母親多年未果，卻是早早就被自己父親殺害，如此殘忍，而自己在他眼裏，什么也不算，難怪從小到大，自己得不到父親的半分關切。

申風遠自元寧走后便偷偷跟了過來，申明堂的種種言論他都不可置否，卻在聽到父親殘忍殺害自己生母后，徹底迷失自我，對于他母親的自食惡果，申風遠早已拋諸腦后。他捏緊了雙手，低著頭離開了。

“斯人已逝，爹，別傷心了。”

元寧安慰道，自己這么多年，并沒有特別懷念自己的母親，記憶裏尋不得分毫，又怎談母女情深。

而聽完了申明堂這番話，元寧內心無比惋惜和憐憫自己的母親，如此溫柔善良的母親，卻落得這番田地，讓人唏噓不已。

“元寧，你會原諒爹嗎，這么久才告訴你。”申明堂詢問著有些呆滯的元寧。

“事情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說什么都沒有意義了，那又何必去計較那么多呢，我現在，只有爹了啊。”

“對啊，還好你的母親，給我留下了這么懂事聽話的女兒。”申明堂撫摸著元寧的頭發，滿是溫柔。

“爹，您好好休息吧，我去把哥哥叫起來，他都跪了很久了。”元寧原本想問申風遠口中的計劃是什么，但她感受到父親這久違的關懷，最后還是沒有問出口，這個事，她也猜出了跟潤福有關，只是，此事她打算去找申風遠了解清楚再做打算。

“也罷，這個藥你拿去給他擦擦吧，我下手重了些…”申風遠說到底還是申明堂的兒子，對于他破壞了此次計劃，也已經懲罰過了，父子間不該有隔夜仇才是。

“謝謝爹，那您休息吧。”

元寧告別申明堂后便急忙往正廳走去，卻撲了空，看著空蕩蕩的廳堂，元寧眉頭緊蹙，遂趕忙前往申風遠的房間，卻是依然不見其蹤跡。

此時天邊已微露霞光，元寧看著那遙遠的日出的方向，內心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之后的幾天裏，元寧內心的擔憂逐漸加重，終是在開城的某處酒肆裏發現了醉得不省人事的申風遠，心裏松了一口氣。

她坐在房間裏，內心不安地等待著申風遠酒醒后告知她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