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在今天之前，賀無過從來沒想過遲予懷這人能掌握道歉這個技能，更沒想過還是這么真摯的道歉。
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跟上了高速公路似的牟足了勁兒往腦門沖，幾乎是一瞬間臉就紅完了。
但他十分清楚這會兒內心更多的不是驚訝。
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霸占了他的感官，像是有一把火自己內心深處瘋長的野草枯枝都燒了個精光，所有不可告人的心思都被無處藏匿，明明該感到羞恥的，但它們卻在火中起舞，然后涅槃。
他腦子一片混亂，說不清這火的具象是什么，只感到心臟在胸口咚咚跳著，每一擊都像打在他的耳膜上，想冷靜下來都不行。
遲予懷一邊點著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煙，一邊看著賀無過，似乎在等他回應。
賀無過看著遲予懷的瞳仁中有火光跳躍，然后把書合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點酒就上頭了？”遲予懷嘲笑道。
賀無過推開他：“熱的，你離我遠點。”
遲予懷嘖了一聲往書柜走去：“你就沒有句原諒的話嗎？看在我這么難得的道歉上。”
“懷哥，就沖您今天這番話，以后你都是我哥。”賀無過說。
“看你長得這么標致的份上，撿了你這么個弟弟也不虧。”遲予懷說。
賀無過覺得這話怎么有些耳熟。
他仰頭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啤酒，把易拉罐扔進垃圾桶，然后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去哪？”遲予懷問。
“去尿尿，這事歸你管嗎哥？”賀無過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并沒有解釋自己為什么不直接去遲予懷臥室自帶的洗手間尿尿，遲予懷也沒有因為他出去尿尿而感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當然，賀無過出門后也沒有真的去尿尿，而是拐了個彎往客廳的冰箱走去。
他打開冷藏室，把頭伸了進去，閉上眼，靜靜地感受冷藏室緩慢溫和的寒氣打在自己仿佛在被燒灼的臉上。
沒有開燈的客廳像一個巨大的怪獸，借著冰箱的光才得以感到一絲安全。
但是這寒氣如螳臂當車，不僅絲毫沒有降到溫，反而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更熱了。
心跳的速度也絲毫未減。
瘋了吧？
就這點破酒量跟人學什么喝啤酒？！
賀無過深深洗吸了一口氣，又用力呼了出去，有些暴躁地伸手拿了一罐新的啤酒貼在臉上。
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直接在自己的腦子中間鑿一個洞，把冰啤酒直接從上邊倒進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變得這么奇怪。
但與其說不知道，不如說是不敢。
他不敢去細想遲予懷的偏淺發色和瞳仁、高挺的鼻梁和搭在上面的眼鏡，甚至不敢去細想他骨節分明的手指……
但遲予懷剛剛說的那些話，還有道歉的語氣，都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就跟電腦中了病毒似的，就算把鼠標按爛了把鍵盤拆掉了都無濟于事，還不如直接把電線拔了痛快些。
他拉開啤酒的拉環，一股腦給自己灌了下去。
舒坦。
再回到臥室的時候，賀無過發現遲予懷裝洋酒的瓶子已經空了挺多了。
他靠在床沿，一手撐在地毯上，一手搭在床邊，隨著音響裏放的白噪音，食指跟著韻律輕輕點著。
看到賀無過手裏拎著兩罐啤酒回來時，他明顯有些意外：“你練酒量呢？這個得慢慢來。”
酒量差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好像并不是很光榮，但賀無過無法反駁，畢竟第一次和遲予懷見面的時候就輕易喝掛在了紅畫舫。
賀無過在他旁邊坐下，看了眼他微微泛紅的臉頰，不甘示弱道：“懷哥酒量這么好還上頭了？”
“不是上頭，”遲予懷輕笑一聲，拍了拍胸脯，“哥這是寒心。”
賀無過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小——”遲予懷拖長了音，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白、眼、狼。”
賀無過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原來這位哥是怕自己沒原諒他呢？
“我真覺得你有時候有點可愛，”賀無過學著他之前的語氣，一字不差地重覆道，“抱歉啊希望這個詞沒有冒犯到你。”
“嘁！”遲予懷白了他一眼。
賀無過覺得遲予懷真的有些上頭了，面對自己赤裸裸的挑釁居然連一句完整的反駁都沒抖出來。
不過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聽著白噪音和鋼琴聲，第一次感到有些迷幻，腦子暈乎乎的。
他也靠在床沿上，像是自言自語般補充道：“就你在家裏做飯能忘記關掉煤氣，還有在小區門口駐足觀賞我翻垃圾桶，以及過馬路來救我之前還要打個電話確認一下被圍的人是不是我，在ktv點了個少爺結果自個玩手機游戲……還有就是現在，你真的比我大五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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