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師兄”

容十漣當時做出第一反應，是轉(zhuǎn)身質(zhì)問印斟：“你……虐待他？”

因為在她眼裏, 印斟正與他師父成道逢一樣, 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tài)，專以誅滅妖物, 弒殺奪命為人生一大樂趣——印斟既身為他的好徒弟, 不定更是青出于藍勝于藍，甚至做出變本加厲的事情。

印斟也不多說, 只否認道：“不是我?！?

“那這誰干的？怎想到往業(yè)生印上釘骨針？”容十漣神情猶是驚悚，“未免太殘忍了……這和殺他有什么區(qū)別？”

印斟啞然道：“他說沒事, 我以為……”

“你為何這么糊涂？”容十漣看傻子似的看他, “往你心上來幾針，你疼是不疼？”

印斟沈默了，不知該如何回答。確是他素日以來疏忽太多，又抱有一份僥幸心態(tài)，總想著木頭不會有事, 才讓謝恒顏鉆了空子, 一直有機會對他說謊。

“這是什么針？”容十漣問, “你知道嗎？”

印斟如實答道：“據(jù)說是骨針?！?

容十漣又問：“什么骨？”

印斟想了想, 還是將那根不慎掉落的骨針自袖中取了出來，遞至容十漣的面前，道：“就是這個?！?

容十漣拈起骨針置于手心，仔細看了看, 又以指尖敲了敲, 隨即難以置信地道：“該不會是……人骨吧？”

印斟臉色登時也難看起來。

朝業(yè)生印上嵌入人骨——這惡心事約莫也只有傀儡他爹做得出來。如此一說, 這些骨針所用到的材質(zhì)，莫非是謝淙身上的……

“究竟是誰這么殘忍，那人你認識嗎？”容十漣擰眉道，“竟干出如此害人害己的膈應之事！真要想殺就殺了，放著折磨人做什么？”

別人不知道，如果那人是謝淙的話——能做這些也完全符合他的扭曲性格。

印斟自覺猜出十有八九，但在容十漣面前，他選擇了暫時的隱瞞。

“先救人?！庇≌宓?，“別的事情，等他醒了再問不遲?！?

“我沒什么好說的，首先把這骨針都拆了?！比菔疂i伸出一指，點在謝恒顏傷痕遍布的心口，“這些東西時間一久，指不定能要了他的性命?！?

印斟沈目，片晌方問：“你確定骨針乃是可拆之物？”

容十漣反問：“不拆留著干嘛？”

印斟薄唇微抿，根本無言以對。他自小跟隨成道逢所學而來的，多是些操控符紙用以捉妖的進攻術(shù)法，救人或是醫(yī)人，他不了解，這方面只能完全依靠容十漣的擺布。

容十漣說：“拆?！?

然而，印斟下不去手。那些骨針都是長在木頭裏的，如今半年時間匆匆過去，它近與謝恒顏的業(yè)生印融為一體，真要下狠手給他全拈出來，恐怕遠比當初扎入的時候還要痛苦。

“真沒用??！”容十漣忍不住罵道：“你這心軟也太不是時候了！”

“你來吧?！庇≌鬻鋈坏?，“我怕弄疼他?！?

“小妖怪，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心心念的想要嫁男人！”容十漣對著謝恒顏道，“一到關(guān)鍵時刻，就畏畏縮縮像一條狗！”

說罷躬身上前，抬起手掌，為向印斟證明她的利落果敢，干脆以兩邊指節(jié)擰在骨針最邊緣處——二話不說，直接就要發(fā)力開拔！

那一刻，印斟整顆心都揪起來了，不知怎的，下意識裏想要阻止：“你別……”

然而容十漣註意力高度集中，倏而以兩指上前，精準狠厲，力道驚人，眼看一根尖銳骨針將是呼之欲出，偏在那短短一瞬之間，她手腕陡滯，恍惚中見謝恒顏睜開那雙猩紅的眼，忽自枕邊偏過頭來，對她露出一抹陰冷至極的詭譎笑容！

“啊！?。　?

容十漣發(fā)出一聲凄厲慘叫，繼而猛地朝后仰倒，一個趔趄從床鋪邊緣滾落下去！

“怎么了？！”印斟同是起身，近乎錯愕地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醒了！他醒了！”容十漣心在狂跳，冷汗直流，遭不住這般突如其來的恫嚇，儼然是駭?shù)媒袉静恢?，“這小妖怪真真要命，干什么做這種表情！”

“……”

印斟應聲走過去，彎腰摸到謝恒顏冰冷的側(cè)臉，后又回頭與容十漣道：“哪裏醒了，你在做夢？”

“你……沒看到嗎？他剛睜開眼睛，還故意對著我笑。”

容十漣踉踉蹌蹌，一路摸到床邊，原想直接伸手指給印斟看。

但當她再次將目光移向謝恒顏的時候，正于他面上，那抹猙獰無比的笑容已完全消失了——如今臥在床鋪中央，仍舊是那雙目緊閉，昏睡不動，看起來溫軟馴順的謝恒顏。

“不是，怎么會這樣？”容十漣面露倉皇與驚恐，“他明明睜開眼了，我……我……”

“算了……”

印斟心裏知道，容十漣的精神狀態(tài)原就不好，這時烏納催她過來幫忙，完全就是強人所難，急病亂投醫(yī)罷了。

“你累了，先回去吧?！庇≌鍩o奈嘆道，“拆針的事，隔日再說。骨針距離業(yè)生印這么近，貿(mào)然給他拆卸下來，不保證沒有其他影響?！?

容十漣怔怔望著面前的謝恒顏，仿佛用去很長一段時間，才慢慢接受自己方才所見一切，俱只不過是一場詭異幻覺。

——謝恒顏并沒有醒。而在他素來溫順的臉上，也不可能出現(xiàn)那般極具侵略性的表情。

印斟轉(zhuǎn)身，替謝恒顏掖好被角，末了又不放心似的，溫柔捏過他的小手，輕聲安撫道：“別怕，不會弄疼你的?！?

“你……你真的不給他拆針？”容十漣漸漸緩過那股勁頭，卻仍舊不免質(zhì)疑地問，“你就能肯定，這骨針長期嵌在業(yè)生印裏，絕對不會對他有害？”

印斟道：“我不肯定。但像你這樣直接上手，往后多半要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