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咒
郭望軒混沌的夢做著做著,成了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孫猴子,無形的重量壓得他內臟很疼,呼吸困難。
佛說:“該罰。”
郭望軒氣笑了。
“一罰你不守孝道,忤逆長輩……”它轉動佛珠,呢呢喃喃,眨眼間佛珠束縛住郭望軒的脖子,慢慢勒緊了,“二罰你放縱己身,享酒作樂……”
郭望軒咳了幾聲。
佛不管他死活,“三罰你瞞天昧地,漠視輪回。”
郭望軒面色驀地僵硬。他挺緊腰腹,依然頂不開五指神山,青筋上依附屢屢汗珠,過多的血色打濕了睫毛和頭發。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啰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唵薩皤啰罰曳……”
同時身上驟然間沈重數倍,郭望軒清晰感受到骨頭被壓碎的爆破聲,沒有血液,比以往的夢都來得干凈。他的十指折進土地,仿佛這樣就能代替自己下跪的虔誠。
郭望軒的臉完全被摁進土中,他咬牙作著最后的反抗。
無數聲呢喃中,夾雜著飄蕩咒語。
“一罰你眾叛親離……二罰你憂病纏身……三罰你淪為孽畜,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
這真是最可怕的詛咒了。
然而,碎碎念停止了,猶如一個無聊視頻被人按住暫停鍵。
操盤手隨心所欲地往下一劃。
“誒誒誒,大爺,你不能吃甜的啊?”
然后是起哄似的洩氣聲。
入眼的光明,以及胸口輕飄飄的。
郭望軒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旁邊,抖著二郎腿的楊止。
男人早已褪去少年的單薄,蓬勃的力量積蓄在坎肩背心裏頭。他的頭發留長了些,劉海似乎比記憶中長長了,懶洋洋地擱在眉梢。
楊止可能嫌棄它礙眼,拿了個地攤五毛錢一抓一大把的塑料卡通夾子,劃拉出中間的額頭。
此時此刻,他眉眼彎彎,淡化了頹喪,身處老人群裏,反比十八歲的郭望軒更顯青春。
老人眼饞他的蛋糕,奈何惜命,恨恨的目光垂直投射到發呆的郭望軒臉上。
“呦,小伙子,你弟弟醒啦?”
楊止唔了一聲,“真醒了?”
郭望軒直板板地躺著,只有脖子因避免擠壓創口而被護士強行扭過一個角度。突然的蘇醒讓他懵了一會兒,隨后就是脖子辛辣的疼痛。
“脖子疼?”楊止一眼看穿他的微表情,很自然地把手搭上去,“揉揉。”
前幾下他沒反應過來,等理智完全回籠后,郭望軒默默躲開他的觸摸。
“過來,躲什么。”楊止挑眉,“不相信你哥大學兼職過盲人按摩店的手法?”
隨后楊止迫不及待地把他翻了個面倒扣在病床上。酸爽長達心口,爽完后,郭望軒找了個拙劣借口來填補自己的人設,“我餓了。”
“巧了不是,我外賣到了一個五寸的巧克力千層,才吃一半。”楊止說,“楊枝甘露,雙倍芒果,買一送一。”
郭望軒莫名其妙地接過來,“我對芒果過敏。”“我自己喝。”楊止便把千層推來,貼心地叉好小蝴蝶叉子,“這一半沒口水。”
“可我不喜歡甜的。”郭望軒猶豫道。
楊止無奈道,“還是個事兒逼。”他懟過手機屏,“給你點外賣,自己挑啊。”
郭望軒楞楞地滑動手機。
一直在小小的手機屏幕裏劃啊劃啊劃。
“你到底餓不餓?”
“餓。”
楊止搶回手機,“燒烤吃不吃?”
“可以吃。”
“粉呢,面呢?”
“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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