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楚將軍可是咱們大晉的英雄，孟氏憑什么不替他守著？”
“還撇下失怙的女兒，多狠的心腸！”
聽著眾人不高不低的議論聲，楚黛驚得手腳冰涼。
“守著是情分，不守也沒觸犯哪條律法呀。”一大娘見母女倆可憐，忍不住出聲辯解。
可她到底不敢招惹達官顯貴，聲音壓得低，輕易被掩蓋在嗡嗡的風(fēng)涼話中。
楚黛聽得不真切，默然拼湊一瞬，才解其意。
微小的支持也帶著溫暖的力量，楚黛望著姑母楚嵐得意的嘴臉，心內(nèi)多一分鎮(zhèn)定。
之前三書六禮，定國公府無人上門尋釁，楚黛以為塵埃落定，不會再生事端。沒想到姑母竟趕在這個時辰，故意來破壞阿娘的婚事。
她扶住霜月的手，往臺階下走。
正要同楚嵐對峙，卻聽阿娘身側(cè)的顧叔輕笑：“我顧懷誠迎娶孟氏乃真心誠意，楚夫人哪只眼睛看出本官是被迷惑的？”
帶著嘲諷的笑，輕易將百姓的議論聲平息些許，賓客們也收起面上幸災(zāi)樂禍的笑。
夫妻一體，帝師鐵了心迎娶孟氏，若他們再笑，便是與帝師為敵。
顧懷誠可不止是帝師，還掌管國子監(jiān)，手里握著無數(shù)學(xué)子的前程。
“來人，把楚夫人拉開，免誤吉時。”顧懷誠朝迎親隊伍吩咐。
話音剛落，立時圍上來四人。
尚未碰到楚嵐衣料，便聽楚嵐嗓音尖利喊：“這一碰，得罪的可是定國公府，我看誰敢！”
顧懷誠無懼國公府，可那些侍從不得不顧念家人，當(dāng)下駐足遲疑。
“姑母若執(zhí)意如此，侄女只得冒犯。”楚黛嗓音軟糯溫柔，卻有種說不出的柔韌力量。
她松開霜月的手，輕聲安撫孟沅一句。
隨即，越過孟沅和顧懷誠，款步走到楚嵐面前。
望著楚嵐面上得意的笑容，她柔柔展臂：“請姑母移步。”
“若我偏不呢？”楚嵐面上笑容越發(fā)得意，打量一眼楚黛，“成天病懨懨的，自己都站不穩(wěn)了，還想逞強。這么多雙眼睛看著，便是摔著哪里，也賴不著我！”
楚黛眉眼間有幾分孟沅年輕時的模樣，論美貌，甚至更勝一籌。楚嵐望著她楚楚生憐的模樣，不禁憶起當(dāng)年楚鐸滿心滿眼只有孟沅，對她這個姐姐大不如前。
若不是孟沅的出現(xiàn)，她怎么會一氣之下嫁給昌遠伯那等酒色之徒？
孟沅的女兒，是不是他們楚家血脈還不一定呢，有什么資格同她叫囂？
心間怨妒翻涌，楚嵐的眼神透著股瘋狂勁兒，讓人瞧著心驚。
楚黛秀眉微顰，她不懂楚嵐的瘋狂。
即便姑母往日不喜她們母女，可她畢竟姓楚，打斷骨頭連著筋。阿娘改嫁也觸犯不到姑母絲毫利益，姑母為何在阿娘大喜之日，當(dāng)眾口出惡語？
那眼里的瘋狂怨毒，像是恨不得當(dāng)即送她們母女去地下與爹爹團聚。
她不想繼續(xù)耗著，腦中快速思量對策。
若強行去拉姑母，旁人怕是要質(zhì)疑阿娘沒把她教養(yǎng)好。她拖著病體，身子不爽利，若拉扯間摔著，又要阿娘心疼。
楚黛攥著錦帕，只覺秀才遇上兵，騎虎難下。
“楚姑娘盡管去拉。”一道冷冽的嗓音傳來。
似長劍驟然劃破僵冰，人群微微騷動。
對方氣勢十足，驀地在楚黛心中豎起一道主心骨，她甚至下意識便要照對方的話去做。
那感覺，很怪異。
指骨微動，又被她理智遏住。
楚黛怔怔側(cè)眸望過去，只見一人身著金絲龍紋錦袍，端坐寶駿，慢悠悠從迎親隊伍后過來。
“朕倒要看看，定國公府是不是執(zhí)意忤逆母后懿旨。”宋云瑯掃一眼楚嵐，面上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眸光卻寒冽如風(fēng)刀。
竟是皇帝親臨？
圍觀的人群驟然安靜，只聞吸氣聲。
眾人終于后知后覺憶起，親事是太后親賜，名正言順啊！
皇帝親臨維護，楚黛驚詫不已，懸起的心徹底安定。
“有朕撐腰，小姑娘還愣著做什么？”宋云瑯見楚黛不動，俊逸長眉微微揚起。
皇帝金口玉言，楚黛再沒了顧忌。
當(dāng)即抬手，將神情呆滯面色煞白，全然忘記做出動作反應(yīng)的楚嵐，拉至一旁。
顧懷誠沖宋云瑯略頷首，便掀開轎簾，扶腳步有些虛浮的孟沅坐入喜轎。
大紅錦繡轎簾垂下，遮住阿娘頭上喜帕，身上嫁衣吉服，最后連裙襕下微露的鞋尖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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