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鋒盤腿而坐，面對著懸崖對面飛馳而下的湍流，輕撫上琴弦。
琴音悠揚(yáng)綿長，如一涓細(xì)流，又如風(fēng)過竹林，與眼前這大漠孤煙的景象并不相洽。他袖袍與長發(fā)被風(fēng)拂過，睫毛低垂著，沾了飛濺而來的水珠，不似魔物倒更似謫仙。
他突然停下動作，琴音戛然而止：“鬼王還要聽到何時(shí)？”
“琴本就是彈給人聽的，我就是聽聽又有何妨？”
方卿隨走到他身邊，同他并排坐下。
藏鋒扭頭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早聽聞你在仙界才名，不知道有沒有機(jī)會能聽到方家二公子為我撫琴一曲。”
方卿隨靜默片刻，從他腿上拿起了古琴，轉(zhuǎn)而放于自己腿上，藏鋒本以為他會推辭，或是直接表明自己的來意，此番舉動倒是不曾料到。
方卿隨沒有穿他慣常穿的那身白衣，樣式比平日裏大了許多，月白色，衣緣勾著金絲，和寒驍?shù)哪臣路行┫嗨啤?
他指尖靈活勾撥琴弦，琴聲如三月春雨，潤澤了眼前貧瘠的土地。
藏鋒打著拍子，眼睛卻停在方卿隨脖頸間的紅痕上，神色晦暗不明。
“錚”地一聲，方卿隨收手。
“這把琴乃人間烏木所制，”方卿隨用食指勾了勾琴弦：“西山不遠(yuǎn)處人間，你去了西山？”
藏鋒半躺了下來，饒有興趣地看他眼底醞釀起怒意：“對，我去了西山。還見了成王。但這琴是橫云給我的，不是從成王手中所得。”
方卿隨沒理會他后半句：“成王一直有篡位之意，他要與你聯(lián)手？”
“正是。”
方卿隨聞言深吸一口氣，沈下面色：“那日我聽聞司嫣與仲璟結(jié)親一事，便覺得不對，云家與成王素來交惡，司禮也是想要?jiǎng)映赏酢！?
“司禮有意重新勾連人界仙界通道，而人界仙界的必經(jīng)之路便是西山。”藏鋒唇角勾了勾，眼底卻沒什么笑意：“本來成王也是個(gè)棘手的家伙，現(xiàn)在對他而言，就更有必要鏟除了。”
“成王性格反覆無常，當(dāng)年企圖利用山匪與朝廷抗衡，眼看著失敗便反水。不是可以相交的之人。”
“……你是怕我和他結(jié)盟？”
藏鋒神色難辨。
方卿隨目光移向一側(cè)，沒有回答。
“真是傷心。”藏鋒皮笑肉不笑從地上坐好，抖了抖身上的灰：“就那么不信任我？不過我也確實(shí)和他定下來盟約。”
“藏鋒！”
方卿隨怒吼一聲，但接下來的質(zhì)問還沒有說出口，對方冰涼的指尖已經(jīng)觸上了他的唇。藏鋒的笑有些危險(xiǎn)，眸色沈如寒潭：
“他還給我說，事成之后，拱手給我仙界一半的土地和子民。你說說……”
方卿隨頓時(shí)臉色煞白，僵硬地看著他。然而藏鋒好似不覺，自顧自繼續(xù)道：“這是多么大的誘惑。”
“你……”
方卿隨感到胸腔一陣鈍痛。
“很失望？”
藏鋒換了個(gè)語調(diào)，不再是從前的戲謔，忽然斂去笑容，專註地看著他：“我確實(shí)答應(yīng)了他，但是我不打算和他結(jié)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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