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你
下午三點，附院的一間急診手術室結束搶救。
“呈醫生一起吃飯啊？”護士李美嘉熱情邀請他，說這話時眼睛亮晶晶很期冀，“想吃什么？”
“不了，我有事。”呈昱京隨手摘了口罩扔垃圾桶，露出精致的五官。無影燈光在他清冷的眉目上縈繞一層透亮的白，爭分奪秒的急救令他此刻有點倦，眼睛微垂，面色添了幾分乏意。
幾個字拒絕，他懶得再開口，看了眼時間去更衣室想著等會要辦的事，薄唇不露任何情緒的微微抿起。
“有約會嗎？”李美嘉被同組護士暗中鼓勵，鼓起勇氣問出來，“這么晚了，不能吃了飯再走嗎？”
他還沒開口，手機在這時震動了下。他看了一眼：
管家：呈老心臟不舒服，速回。
呈昱京看完消息，心裏沒任何波瀾，這陣忙于工作離開呈家主宅一個月之久，他爸總用這種手段逼他回家看一眼，每次他都配合準時回家，可今天不行，他要先去辦一件重要的事。
李美嘉還在等他回覆，雙手撮弄衣角，周圍窸窣起哄聲，她臉頰透紅。
“著急去干什么啊呈醫生？”其余人起哄，“連美女請客都不吃。”
他摁滅手機，嘴角噙起抹疏離的笑，掀起薄唇，清淡的嗓音平緩的鉆進每個人的耳裏：
“上墳。”
——
煙雨朦朧的山腰綠野遍地，呈昱京忙完醫院的事已近傍晚，雨幕裏他的身影撐一把黑傘漸漸融入碑林墳冢遍布的山腰，這裏埋葬一個并不樂意見到他的人。
借路燈黃暈能看清眼前一切。
他彎腰把花放碑前，被雨迸濺的泥點沾滿整個石臺，兀自蹲下身擦了擦墓碑的照片。
今天日子特殊，沿著階梯走過來，一排排的墓碑前都擺上各種鮮花水果和酒，裝飾的新鮮無比。
唯獨他這裏，這個一臉嚴謹目帶憂慮的男人，黑白方寸照片旁邊寥寥三個字：許寧森。
沒任何裝裱更沒任何贅述，年年如此。
“真冷清啊。”呈昱京掏出煙吸燃擺石臺三根，露出個難看的笑，“除了我，都沒人來看你。”
話落，階梯走來一串腳步，快而穩。呈昱京眸子一凜，猛地起身朝后望，那一排筆直而莊嚴的墓碑的階梯口，站著一個修長的人影。
待看清，他神色難看，擰眉道：“陳新，你怎么陰魂不散！”
“怎么你年年過來討人嫌？”來人身影從路口走出來，一身黑西裝，走的急撩起的雨水打在褲腳上，他定定的走近，一字不說，突地抬腿一腳將花踢老遠，覆而蹲下將懷裏帶來的花束放碑前，伸手擦了擦墓碑，胳膊夾起雨傘，曲指彈飛三根煙，把瓜果，香火酒杯捯飭上。
“別跟這臟了老師的墓碑。”陳新語氣冰涼，手上的動作不停，“拿著你東西，哪來的回哪去。呈家的東西，呵，無福消受。”
“陳新，我特意避開你來的時間晚。”呈昱京對他的毫不客氣的暗諷咬牙惱火，漆黑如墨的眼眸兇狠緊盯，不放過對方臉上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許蔚然呢？她怎么不來？你算哪根蔥？”
陳新把香火點了，酒滿上放回原地，站起身支好雨傘罩在墓碑上方。雨水直接打臉上，低眸雨珠打濕睫毛，哭了似的。
“呈昱京，說別人之前，先瞧瞧自己有沒有資格。”陳新橫眉輕蔑瞥他一眼，雨水令他臉色更為冷冽，“她不會回來了。”
雖料想到的結果，可親耳聽見又是另一回事，饒是呈昱京，臉色白了幾分。
“往年，今年，以后許多年…”陳新觀察他神色瞬間抽魂落魄，嘴角噙起一絲快意的笑，“…都不會回來。”
讓他早晚死了這條期冀還能再重逢的心。
把呈昱京嗆死了，拳頭捏得咯嘣響，一口牙咬緊碎，還沒開口，手機鈴響又急又忙，
“餵？”他剛開口就被對方抽泣聲懾住，等聽完對面說話，他沈悶半晌，眸色沈沈，“我馬上回主宅。”
帶上你的東西，陳新不悅的提醒他。
“你留著用吧。”
呈昱京伸手捏起碑前三個小酒盅湊嘴邊仰頭利落就是一口。
“時間過得真快，你想她嗎？”他瞧著墓碑的照片露出個苦笑，手心一傾將酒水灑在碑前濕土上，“你如果也想，托個夢給她，讓她回來看看你。”
“不可能。”陳新在旁邊惡狠狠的回覆他，“老師壓根不想見你。”
呈昱京充耳不聞把空酒盅放回原地，站起身重新撐起雨傘，低眸看著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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