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面罩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那雙曾經溫和的眼睛卻警惕地瞇起來:“是我王讓主子前來的嗎？”

我皺起眉:“不是。”

“那么東方不能說。”纖瘦的身影站得筆挺，倒有種不卑不亢的姿態。

左梓翎淺笑著上前一步，聲音卻極冷:“你倒是忠誠。你可知誰才是你的主子？”

東方玉欽眼裏不帶感情地望著我:“自然是浣嬪主子。”

左梓翎冷著臉還要繼續說什么，我拉了拉他的袖子搖了搖頭，淺笑著回望東方玉欽，聲調柔和:“其實，你很早以前就知道詩姐姐的身份了，是嗎？”

聞言東方玉欽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隨后冷淡道:“主子是什么意思？”

我聳聳肩，笑得人畜無害:“我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是突然想起昨日她說的那些話而已。”

“昨日？”東方玉欽的死穴果然就是聶如詩。意識到自己慌亂得很明顯，他不動聲色地噤聲，視線也有些不自然地瞥開。我冷笑，覺得格外煩躁。

“東方，你到底在為趙謹賣命還是在為聶如詩賣命？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的聲音不自覺帶上寒冷，左梓翎皺起眉握住我的手，不言。

東方玉欽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并不奇怪我直呼趙謹的名諱，眼皮下垂擋住所有情緒:“為了我王的大業，東方愿以身殞之。”

我徹底憤怒了，猛地站起身就走到他面前，抬手極用力地揮過去，因為布巾的原因聲音有些悶，可我的手能感覺到異常的疼痛。

“說得真好聽，你個優柔寡斷的家伙。”我低吼，甩開左梓翎拉我的手，揪住他的衣領:“你當我傻？還是當趙謹傻？李家堡是何等強大的存在？且不論外出執行任務的金級銀級殺手，光是堡內的人就足夠讓你死無數次了。你別扯些好聽的鬼話，趙謹的意思我起碼能猜到七八分，她就是腦子裏塞了草也不會動李家堡，你被派過來是要收攏的吧？

這樣強大的殺手組織趙謹是不會輕易放過讓它獨立天下之外的。讓我猜猜，你已經進來好幾個月了卻遲遲帶不回消息，恐怕，是你根本沒向李堡主提過這件事吧？趙謹做交易，必定是早已估好對價，開出的條件是對方無法拒絕的。既然現在毫無動靜，看來你此番前來并不是為了談收攏事宜的吧？”

看著他逐漸瞪大的眼睛，我知道我猜得沒錯，放開他的衣領回身坐回椅子上。左梓翎皺著眉站到我旁邊，為我倒茶。

“可是這就很奇怪了，趙謹是讓你來談收攏的，你卻并不按照她的命令行事，那么，你是聽了誰的話，又準備做些什么呢？”

我瞇著眼語氣已經平靜，可還是有些咄咄逼人。

東方玉欽震驚的註視我良久，嘆了口氣道:“主子，你真的是男子嗎？”

我知道他是準備坦白了，撇撇嘴道:“千真萬確。”

東方玉欽搖了搖頭，文雅的聲線透著些無力:“你猜得沒錯，當初君上下令我才來的，不過如詩中途寄過來一封信，道是君上改變原計劃，現在的命令是殺了李堡主。”

我皺起眉:“你應該知道趙謹不是出爾反爾的人。”

“對，君上一言九鼎。”他低著頭，語氣裏是掩不住的哀傷:“可是，我想信她，不管什么時候，都想。即使是違抗君上的命令。”

我抿緊唇，沒說話。

“李堡主是天下僅有的三位大能之一，這是你遲遲未能動手的原因吧？”左梓翎冷著臉接話，顯然很不喜歡東方玉欽。

對面的人沈默片刻點了點頭。

我嘆了口氣，揉著太陽穴起身，自顧自往外走，一邊慵懶道:“翎，回房了，我累了。”

左梓翎微頓了一下隨即跟上來，身后傳來東方玉欽疑惑的聲音:“主子？”

我笑了笑，轉頭柔聲道:“我也相信，她不會騙你。”

無視東方玉欽詫異的眼神，我打著哈欠往前走。左梓翎有些莫名其妙地跟上，一路沈默。

“恭送主子。”大堂裏傳來重重的膝蓋落地聲。我笑著搖了搖頭，回房。

一關上房門左梓翎就拉著我問:“墨，你發現了什么？為什么我聽不太懂？”

我斜靠在床上，瞇著眼伸手讓他替我脫衣服。他雖滿心疑惑還是聽話地動手。

我暗自好笑，待只剩一件裏衣才在他急切的目光中摟住他的腰，拉他到床上，將臉埋在他懷裏，悶聲道:“剛開始我也懷疑聶如詩寫的信是假的，不過后來一想才明白。趙謹是什么人，她發出的命令若是收到相反的結果那不明擺著有人動手腳嗎？聶如詩肯定不蠢，沒必要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

“你的意思是……后來的那封信也是趙謹的命令？可你剛才不是說她不會出爾反爾嗎？”左梓翎仍是滿臉想不通。

我瞇起眼，沈聲道:“反常必有妖，我突然開始懷疑她統一的目的了。”

左梓翎越發疑惑，拉著我要我說清楚。我卻懶得再講，窩在他懷裏笑道:“一切等我們回去就知道了。現在我比較關心的，是李虎的婚事。”

提到李虎左梓翎的註意力立刻被轉移，他笑道:“明天一定很有趣。”

我點了點頭，任他的手輕撫我的背，沈沈睡去。

第二天我被一聲巨響嚇醒，摟著我的左梓翎明顯十分不悅，好看的劍眉擰在一起，那雙幽深的眸子危險地瞇起來，見我醒了目光變得柔和，抱我起床為我穿好衣服。屋外巨響陣陣，連房子似乎也跟著抖了三抖。

左梓翎為我束發，我享受得心安理得。

出門時一團不明物體朝我面門飛來，腰間一緊瞬間被帶離地面，我回頭看了看砸進房裏的大石塊，黑線滑下來。

后院裏亂得有些異常，一身大紅喜袍的李虎站在中間，頭發有些凌亂，衣服也破了幾處，手裏還抱著一個比剛才更巨大的石塊，四周甚為狼狽，圍墻也被砸缺了一塊。六個黑衣人包圍著他，因為全部蒙著臉也看不出表情，但周身散發著冷氣，顯然不好惹。

“少主，請不要讓我們為難。”其中一道沙啞的聲音，聽不出男女，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傳來的。

左梓翎抱著我落地，站得很遠，笑得幸災樂禍:“虎子一大早就很有精神嘛，迫不及待要嫁過去了？”

聽到左梓翎的聲音李大漢明顯抽了抽嘴角，視線投過來能看出明顯的黑眼圈，然后立刻煞筆一樣地開始嚎:“阿左～你怎么現在才起來？是不是阿雅把你弄太累了？”

我忍住黑線低聲道:“拜堂在哪裏進行？快把這家伙拖過去。”

我聲音不大，可這些人都是習過武的，自然聽得很清楚。李虎繼續嚎:“阿雅你好殘暴啊嗚嗚嗚～小白快來～我要逃婚嗚嗚嗚～”

我對他不斷刷新智商下限的行為已經無力吐槽，不過片刻功夫就見門口過來一堆人，顯然是有人通風報信。為首的是那個嚴肅中透著狡猾的李堡主，白堯棠跟在她身后，態度恭敬連頭都不抬。

“小子你還在磨蹭什么？廖侯爺的花轎已經等在門口了。”那明顯進入更年期的李堡主語氣冷淡，視線犀利地盯著李虎。

前一刻還在哀嚎的李虎瞬間變臉，一如我初次到李家堡時看到的那樣。硬朗的臉部輪廓如刀刻般，帶著一股莫名的壓迫感。主要是他一米九還多的身高，闊肩窄腰的好身材，像一座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