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過年

我一個人怏怏地回了老家，家裏頭冷冷清清的，沒有一點過年的氣氛。我爸因為我哥的事情氣壞了身體，一直在吃著中藥養著身體，我媽也總是唉聲嘆氣，有時候為著我哥的事情兩個人還要拌上嘴，我媽責備我爸對兒子太苛刻，一回來就沒個好臉色，兒子才不愿回來，情愿在外頭蕩著，才認識了那些個狐朋狗友，招來了這些禍端。我爸則怪我媽太慣著我哥，才讓他這樣膽大妄為，肆無忌憚，卻又沒有責任感，一出事情便只知道躲，逃，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爹媽，連帶著妹妹也要受牽連。如今這個事情一出，我爸更是發出話來，等還完這筆賴賬，說只當沒有了這個兒子，父子緣分一筆勾銷，再也不許我媽偷偷得見兒子，貼補兒子。

我夾在倆人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勸，勸我爸，我爸便罵我糊涂，勸我媽，我媽便罵我不孝，還說我不能為著錢就置哥哥于不顧，唉，那每月3000的賭債都是我在替哥哥還，我媽還這樣說我，難道真的要把我給賣了，她才滿意嗎？難道就因為哥哥是男娃，我才需要無私得付出付出再付出嗎？

爸爸為著哥哥的事情脾氣也變得暴躁，媽媽為著哥哥整天唉聲嘆氣，家裏冷冷清清的，一點多年的氣氛都沒有，我實在是看不下去，跑了趟鎮上，置辦了些對聯，爆竹，年畫，酒水，瓜果什么的，怎么著也得祭祭祖的。我拎著一手的重物回家，卻不料家裏頭安安穩穩得坐了了時髦女子，原來是久已不見得哥哥回家了，還帶回了個外鄉的女子，我媽高興壞了，正忙著殺雞宰鵝張羅著招待客人呢。

哥哥因著有著一副好相貌，女人緣向來是不差的，只是為著那些不良嗜好，十裏八村的人家都不樂意將好好的閨女嫁過來，所以哥哥雖說身邊不缺女人，但看著都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子，只不過是一起玩玩而已。如今哥哥正兒八經得把個女子帶回家，還信誓旦旦得說這個女的對他死心塌地，連外頭欠得債都愿幫他還了，只要家裏頭同意娶她進門。我媽一聽便樂壞了，覺得我哥本事好，都有女人倒貼，不光不要彩禮錢，還倒過來給錢。我爸卻死活不同意，說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那個女人一看就不是個省事的，別把禍水引進了門，為此，我哥跟我爸又是一頓好吵。

我家就那樣大的一塊地方，我媽在廚房裏頭忙活，讓我在堂屋裏陪著我哥的女朋友說話打發時間，我哥和我爸的吵架聲就這樣輕易得傳到了堂屋，我有些尷尬得看了看我哥的女朋友，坐如針氈。唉，我爸就是那樣的脾氣，兇起來就不管不顧，誰得臉也不給，但我哥的女朋友大概是看多了這樣的場面，不光不動聲色，還反過來問我在哪裏讀書，讀幾年級了，將來有什么打算？一看就是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內心不是一般得堅強，我覺得我哥搞不過她。

果然我哥的女朋友是有些手腕的，在堂屋裏聽著我哥和我爸吵得不可開交，她朝我笑了笑，飄飄然進了我爸的屋子，然后，她在我爸的跟前輕飄飄得扔下一張孕檢單，上面赫然寫著陽性，早孕的字樣，同時她還扔下了一句話：若是老人不同意，過了年她便上醫院做手術去。我爸嘴裏說了句造孽，便再也罵不出口，我媽則拿著孕檢單喜上眉梢，覺得我們老常家終于有后了，然后化喜悅為廚藝，整治了一桌好菜招待我哥的女朋友。

就這樣，在年裏我哥和我嫂的婚事就算定了下來，后來我才知道我嫂子也是苦出身，早早離開老家出去打工，先也是在廠子裏做，后來嫌廠子裏錢少便去做了洗頭妹，也算是歷練過一番，紅塵中走過一遭的。后來厭倦了那樣的生活，不知道受了那樣的刺激，便回了老家開了個理發店，那年頭女人開門做生意不容易，都得拜碼頭，跟道上大哥通氣，我哥作為小弟跟她便有了交道，一來二去得倆人便有了勾連。前一陣子我哥欠上了賭債躲了個干凈，我嫂以為又遇上了個負心漢，后來打聽到我哥是欠下了賭債才溜之大吉的，便放話說只要我哥肯回來，她便給我哥還清那筆賭債。至于那孕檢單不過是她之前的，這次拿來用一用，可憐我媽得空歡喜一場了。

我嫂子是個說干就干的人，過了年便拉著我哥去登記，正式成為了我家的一員，同時也坦白懷孕的事情是空穴來風，非常時期只能使用非常手段，我媽恨鐵不成鋼得戳著我哥的額頭撒氣，說我哥窩囊，被一個女人消遣。我看著心裏好笑，當初最積極得不就是我媽嗎？如今反倒怪起別人來，不過就是因為氣我嫂子不是黃花閨女了，替我哥不值罷了。

我爸反倒沒有生氣，后來我問我爸，說嫂子那樣騙你，你怎的不生氣。我爸說我哥是個不爭氣的，得有個厲害的人治著，管著，如今看來這個女人是有些手腕的，能管得住我哥，我哥之后能不能走上正道，就看我嫂子的能耐了。我爸說我哥年紀大了越發管不住了，他自己年紀也老了，我媽又一味得寵著我哥，這幾年已經委屈了我。將來他腿一伸走人，我哥再出事，我媽只知道找我想辦法，他知道前段時間我媽找我拿了不少錢還我哥的賭債，為此村裏還風言風語說了很難聽的話，這都是我哥和我媽引來的禍水。勸我將來走得遠遠的，我哥是我哥，我是我，以后出事就往嫂子身上推，誰叫她死活要嫁給我哥的，讓我別傻傻得往自己身上攬事還死扛。

一席話說得我心頭一酸，忍不住流下淚來，這許多日子的委屈似乎一下子都涌上了心頭，得到了開解。我爸細細的問我如何能賺這許多錢，他說他信我不會糊涂，可是我一個學生仔，怎能賺得比個打工得還要多。我只能細細得跟我爸解釋我錢的來路：獎學金+勤工儉學+家教，我爸聽了很欣慰，覺得我一個學生仔就能如此能耐，不光學習好，還能得人認可，請做家教，薪酬還給得這樣高，將來工作了定是能出人頭地，同時也心疼我把錢都給了我媽，日子必定過得辛苦，如今嫂子還清了賭債，我便不必如此辛苦。我便如實告知我已經辭了家教的工作，想要專心在學習上，我爸聽了很是認同，說我是個學生，還是要把書讀好。

我當然是瞞下了泰戈爾的事情，若是我把這事情說給我爸聽，他必是放心不下，如今他的身體受不了再次的打擊，早年田間的辛苦勞作便摧垮了他的身體，因為養鴨子，他需常年站在田間地頭水上，濕氣重，將他的關節侵蝕，他行動便一日比一日不便，因為哥哥的賭債爸爸把鴨子狠心賣掉，倒也算減輕了我爸的負擔。我也跟我爸說我能養活自己，不勞兩位老人操心，我爸便也歇了再養鴨子的年頭，專心養病，這個年，我歡歡喜喜得吃了頓我哥和我嫂的酒席，跟著我哥和我嫂去了她家的理發店參觀了一下，細細得叮囑我嫂要看好我哥，不能讓我哥手頭有余錢，更不能讓我哥再碰毒品，才踏上回大城市的火車，回去繼續我的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