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誰知道？

因為不用再還哥哥的債，家裏頭也輕松了許多，我這邊壓力便也笑了許多，我想著大三過后便是實習，寫論文的事情了，便也不再想著兼職的事情，只學校勤工儉學的活還做著，本來我就喜歡在圖書館呆著，一邊干活一邊還不耽誤賺錢，多好！所以基本上我就在學校裏呆著，上課，讀書，查資料，為畢業論文做準備。班級裏已經開始議論畢業后出路的問題了，居然很多同學畢業后并不想當老師，有說做老師辛苦的，學生不聽話的多，家長不講理的多，工資也低，還被社會上的瞧不起，臉賣菜的都嫌棄老師斤斤計較。有嗎？我覺得詫異！我做學生的時候感覺學生都很聽話的，有時候不肯聽家長的話，但老師的話是不敢不聽的，有時候家長還會拜托老師來給學生做思想工作呢！所以，在我們那個地方，老師是很受尊敬的一個職業，更何況老師還能有寒暑假，加起來一年裏得有三個月不用上班，關鍵是這三個月還給工資，多少人都是羨慕不來的，他們居然還說做老師辛苦？不想做老師？我實在是想不通！

我一般不參與她們的討論，但也會豎著耳朵聽她們的議論，我聽到她們說如今很多外企都在招人，外企福利很好，工作環境也舒適，關鍵是工資開得比老師的高多了，像我們學中文的很適合做文秘的工作，幫老板寫寫資料，整理整理事務，又輕松又能跟老板接觸，很受用的呢。是嗎？我老家不少跟我同齡的老鄉來大城市裏打工，她們很多也進了所謂的外企，可是聽她們說外企管理很嚴的，這個不許那個不準，很嚴格的，要求也高，所以很多做了一段時間受不了就離開了。難道她們說的不是同一家外企？也對，大城市裏外企那么多，肯定不是同一家！我聽著她們說著那些個外企的名字，一個也沒記住，因為都是英文的，對了，外企還要求英語要好，我是小地方來的，英語委實比不上大城市的，尤其是口語，雖然來了這邊為了獎學金我已經在努力學英語了，但因為考試不考口語，所以這塊我一直疏忽著，英語讓我張嘴就來，這個距離不是比較遠，而是遙不可及，看來外企跟我也是無緣的，

也有說畢業了想到政府部門工作，政府部門工作清閑，每天上班一杯茶，一張報紙，跟同事嘮嘮嗑，便結束了，所說工資不高，但來求人辦事的不少，據說能有不少的灰色收入，俗話說衙門都是朝南開的，只有別人來求的，哪有衙門求人的？這我倒是讚同，便是我們那些小地方的衙門，也是屁股朝南坐，要多威風就有多威風的，就是我們村裏的村長，不就是個小小的村官，卻照樣不耽誤他家在村子裏耀武揚威的，便是村子裏求著村長辦個小孩出生證，身份證，開個結婚證明的，都不能空手上門，要不然就給你拖著，拖到你拖不起為止。要不然他家能那樣富？可見天下烏鴉皆一般黑。

可是城市裏跟我們小地方還是有些不一樣，據說要進政府部門工作，還要考試，考什么國家公務員考試，考試我是不怕的，但我并不想進什么政府部門，我不待見政府部門那些個人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狗眼看人低的模樣。為著我哥的事情，我結結實實陪著我爸在我們那地方政府部門吃過白眼，遭過嫌棄，看著爸爸陪著笑臉將家中辛辛苦苦攢起來的雞蛋鴨蛋遞過去，卻遭來對方一個不屑的眼神，我即便心中不滿，卻也因著是來求人辦事，也知道還得陪著小心上前打聽。我打心眼裏不喜歡那些人，所以我想我也做不來那些人，還是做我的老師，教書育人吧。

也有雄心勃勃的同學想要考研究生，還來問我要不要一起考。我有點受寵若驚，畢竟在班級裏一般討論我很少會參與進去，大概是看我成績比較好的緣故，覺得我也有可能會考研究生。話說雖然我的人緣不好，很少有人愿意跟我親近，但到了考試，問我借筆記的照借不誤。我倒是想要硬氣得拒絕的，但一想到輔導員說的要跟同學處好關系，我便還是借了出去。我并不是小氣的人，也不是記仇的人，即便是原本同寢的那個為了才子同學跟我鬧翻的同學遮遮掩掩得用我的筆記覆習，我也只當沒有看見。可是，我一看那群要考研究生的人中多情才子一臉期盼得看著我，我便毫不猶豫一口回絕了。

我本來就沒有考研究生的打算，考上了就得再學三年，我是愛讀書，可不代表不不想工作，尤其是我家這種情況，我最好還是早些工作比較合適，比較懂事。我媽本身就對我一個女孩子讀這么多書有意見，看著村裏同齡的女孩子早早就打工賺錢，每年往家裏頭匯錢，每回我回家她就在我耳朵邊念叨，說這家誰誰誰在外頭打工都把哥哥娶媳婦彩禮錢都賺出來，那家誰誰誰打工賺得嫁妝有多少多少，婆家有多看重諸如此類，每當我媽說這樣的話，我總是無力反駁，我也難為情這樣的年紀還要花著家裏的錢，這也是為什么我媽一跟我哭訴我哥的事情，我就毫不猶豫把手頭的積蓄匯回去的原因，我不想讓我媽覺得養我一無是處。

我想我大概就是顆倔強的蘿卜，耐凍抗造，即便遇到有邁不過去的坎，也要咬牙熬過去，就像我目前這種狀態，即便日子難過，也搞不來傷秋悲春，顧影自憐那一套，來尋求安慰，只想著怎么把眼前的日子熬過去。我原本沒有畢業后該如何打算的想法，只是班級裏已然討論得如此熱烈，我便也不由自主得被帶入。對喲，實習之后便是論文答辯，還有便是找工作的事情，原本我是沒有什么想法的，打著從哪兒來打哪兒去的簡單想法，只想著畢業了便回老家教書去，可是當從知道小林哥想要留在這座大城市裏，我便也有些動搖起來。

可是我也知道要留在大城市裏有多難，我不像我的那些個出來打工的小姐妹，她們只是這座城市的過客，來這座城市漂泊幾年，然后回去嫁人生娃過自己的小日子，我得在這裏扎根，首先得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不光工作穩定，收入也得穩定。其次，我得有個家，無論大小如何，能讓我晚上華燈初上萬家燈火的時候，其中有一盞燈等著我去亮。而我上無片瓦下無寸土，我的身份證便表明了我來自哪裏！我一張嘴便暴露了我不屬于這座城市！更何況家裏頭哥哥還不成器，至今靠著嫂子過活，老父親身體不濟，卻倔強得不愿跟兒子女兒伸手，情愿忍者病痛也不愿看病買藥，老母親見識不夠，只知道在自家一畝三分地折騰，一年到頭忙下來也只夠嚼谷，所以，我這個做女兒的讀了這么多年的書下來只顧著過自己的小日子去，實在是有些不孝。

我不是小林哥，他學醫是為了治好林媽媽的病，他想要留在大城市是想要把母親接過去治病，更因為他不想要回去面對那些閑言碎語，還因為他是個男孩，所以他這叫闖蕩世界去，放在我這個女娃的身上，便成了大逆不道。雖然村長家上次造我的謠說我靠做不正經的活賺錢被我爹狠狠得給罵回去了，可是為此有人竟然也開始動起了我的腦筋，大概是我的名氣足夠得響了，竟然有人家跟我家提親，說只要答應，便會出一大筆彩禮錢，我媽那個時候為我哥的賭債急得上火，聽說能得一大筆彩禮，還清了我哥的賭債還能有些富余，差點就一口答應了下來。還好我爹沒有糊涂，把我媽罵了一通，說這與賣兒賣女有何區別，當場就把媒人給罵走了，從此我家消停了不少。

可是今年暑假回去，還真有不死心的又上門來相看的，看見我在家，也不客氣，上來就拉著我的說說姑娘到底是大城市裏讀書的，皮膚就是好，說話就是好聽，細聲細氣的，定是個好脾氣的，搞得我莫名其妙，心想我也不認識這個中年婦女，怎的就這樣自來熟的？我也不能往外趕人家，我爹在屋裏休息，我媽在地裏干活，我也就是客氣讓人家進屋涼快涼快，怎地人家就對我就這樣一頓猛夸呢？我心中不禁警鈴大作，趕緊說手頭有活要忙借機離開，哪裏知道對方竟然坐著不走，一臉慈祥得看著我忙裏忙外，洗衣燒飯做菜，餵雞又餵鴨，我感覺我好似她眼中一塊肥嘟嘟的肉，大夏天得不禁后頸發亮，待到我媽干農活回來，那個女的才道明來意，原來是為他家侄子來說親的，他家侄子是隔壁村村長家的，高中畢業后參軍做了一名軍人，覆員后被安排在縣政府給縣長開車，很得縣長看重，算是縣長信得過得身邊人，將來肯定會好好提拔，說不定就被安排個保衛科科長或者公安局裏工作，那可就是鐵飯碗一個了。因為這個原因，小伙子眼光也高，這個看不上，那個嫌棄，說是要找個有知識又相貌好的，這不，瞧來瞧去，還是覺得我最中意。若是將來我畢業了回來，他家會想辦法將我安排在教育局或是好學校，反正都是縣長一句話的事情。我很詫異這個村長的兒子何時看到過我？我媽卻在那個女人三寸不爛之舌之下覺得過了這村便沒了這店，只知道點頭了。我卻信不過人家，瞧著對方剛才瞧我那眼神，我就覺得對方不懷好意，死活不松口，為此還被我媽錘了好幾下，說我翅膀硬了，想要飛了，還怪起了小林哥，覺得都是小林哥把我誑了去，問我是不是還死心塌地得想要跟小林哥，就他那個不正經的短命爹和腦子不正常的瘋子娘，她是死活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將來要是生出來的孩子腦子也不正常，我哭都沒地方哭去。

我被我媽說得氣紅了眼，一拍門賭氣不肯吃飯，跟我媽鬧起了別扭。說我可以，怎么可以這樣說小林哥，他已經是這樣的不容易，他是他，他爹是他爹，怎么可以混為一談。小時候小林哥躲我家的時候我媽不也很慈祥很溫柔得對待他的，為什么現在要如此中傷他？每回上學哥哥總是遠遠得把我甩在后頭，是小林哥牽著我的小手一腳泥得走回家。她媽媽大多時候都是正常的，也能下地干活，也能燒火做飯，與農村婦女無異，只有當人家言語中刺激她，她才會跟人家拼命，找兒子發洩的！我相信只要我溫柔以待，她一定是個好婆婆的。更何況在這場婚姻裏，她才是受傷的那個，為什么大家背后還要嘲笑她，津津樂道，樂此不疲。便是我媽，雖未曾惡語中傷過小林哥的媽媽，卻一直把家門不正這句話掛在嘴上，唉，說起家門不幸，家中出了個吃喝嫖賭毒的兒子，她有什么資格說家門不正這個詞。

我曾跟小林哥說起過這件事，一方面是為了傾訴，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看看小林哥的反應，看看他如果知道我家裏在為我謀親事他會作何反應。哪裏知道小林哥只是讓我不要急著答應，他跟同學打聽打聽這個人人品，若是好，便試著可以交往交往，若是不好，便回絕了人家。我一聽心便涼了下來，難道連小林哥都認定了我只有回老家這一條路了嗎？我這一路追隨著他的腳步，從小學到中學到高中再到大學，每個他踏足過的地方我都走了一遍，難道在他的眼裏便只是我努力好學的結果？還是說他眼裏只有他的小師妹，所以才會看不到其他女孩愛慕他的眼神？所以那天給小林哥送完東西回學校后我才會情緒如此低落，在被愛情遺忘的角落，有個小女孩在黯然神傷，覺得一切的努力都失去了意義，沒有了動力。

小林哥反饋的電話還沒過來，我卻接到了嫂子的電話，說千萬別答應那門親事。至于原因，嫂子讓我別人別人說起，她說她有個好姐妹還在做著那種活，那個村子的兒子可是那裏的常客，可見是個好色的。那家只不過為了面子上好看，才看上了在大城市讀書的我，估計結了婚也改不了他常逛□□的習慣，所以讓我千萬別答應，女孩子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哪能這樣耳朵根子軟，別人說什么便信什么。我知道嫂子這話是說我的母親，她對我媽催著嫂子生孩子的事情也是頭疼不已，畢竟是去過大城市打拼過的人，見過世面，也懂女人一輩子不能全指望男人，再加上我哥哥本來就是個不爭氣的，所以她對我媽的話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對于我媽那種以男人為天的做法和想法很是不屑一顧。還說我哥那性格像透了我媽，耳朵根子軟，分不清好話歹話，所以才會被帶偏。這點我深以為然，漸漸得，我們姑嫂兩個反倒是站到了一條戰線上。

雖然小林哥消息來得晚了些，但我還是感謝他真心為我著想，他打聽來的消息跟我嫂子說得差不多，甚至還更詳細些，我把我收羅到的信息跟我媽重覆了一遍，說我可不像做第二個林媽媽，等著老公的女人都打上門了，還傻傻得為老公養兒養女呢。我媽耳朵根子軟，一聽我說得這些，立馬又站到了我這邊，說定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

其實離家前我已經給我爸說了這事，我爸行動不便，無法出門打聽消息，但也奇怪對方如此熱情，跟我保證說會看好我母親，不讓她頭腦發熱答應了那門親事的。我的心便放下了一半，再加上我跟母親的這一通電話，我的心又放下了另一半，沈下心來考慮我畢業后的事情。是留下來還是回去，這對我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