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搖頭道：“碎骨刺入大腦，雖使大人變得癡傻，卻也保住了他的命，若是取出，大人就將即可斃命。但若想使大人恢覆心智，卻也只有取出碎骨這一個辦法。”

祿心感覺自己被耍了，滿含怒意道：“那你說什么廢話！消遣我玩嗎？”

老者依舊語氣平緩道：“但老朽有一辦法，可使大人暫時恢覆心智。”說完，老者慢慢看向祿心，目光深邃道，“所以老朽方才才會問，公主是想繼續到什么程度。”

祿心盯著老者，覺得他所言荒謬無比，然而看他僅憑一針就讓木矣扎鎮定下來，又覺得他所言非虛。

沈默片刻后，祿心問道：“能維持多久？有無后遺癥？”

老者低頭道：“最多維持三個時辰，至于后遺之癥。患者情況不同，后遺之癥也不盡相同。有的人或許沒有任何后遺癥，有的人或許反而會因此病情好轉，而有的人，或許就會加重病情，比之前更加癡傻。”

祿心斜眼瞥向老者，“哪種情況更多？”

老者頓了一頓，低聲說道：“最后一種。”

一股無名火頓起，祿心極其煩躁地說了一個“滾！”字，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怒氣沖沖地回到房間，侍從急忙跟上，不明白公主為何突然生氣。

“公主，剛才那大夫不行嗎？”侍從疑惑地問道，覺得那人既然能讓木矣扎平靜下來，就應該能治好他的病才是，怎么公主與他交談之后反而會如此生氣。

祿心沒有告訴任何人木矣扎的真實情況，更不愿在這時候多做解釋。她轉過身，指著侍從怒氣沖沖地說道：“把那個老家伙趕出去，趕出去！另外再找大夫，這么大的延城，我就不信沒有一個靠譜的！”

侍從見公主發這么大的火，戰戰兢兢地就要離開，然而他剛走幾步，又聽見公主在叫他。他疑惑地回過頭，卻聽祿心說道：“讓那老家伙回去，但是記住他的住址。”

侍從點頭應是，唯唯諾諾的走了。

兩日后，大典如期舉行，但能救治木矣扎的人依舊沒有找到，祿心只能為木矣扎的缺席找借口，陸云錚等人也是心照不宣，祿心說什么，他們就信什么，只是因為祿心身份特殊，既要作為一國公主出席大典，又要作為璨國未來的皇后站到陸云錚身旁，是以在大典前一夜，祿心就入住皇宮，為第二日的大典做準備。

典禮當日一早，天還朦朧未亮，祿心就被宮中侍女們喚起來洗漱裝扮。

璨國與戎國不一樣，繁文縟節一大堆，就連頭上的釵飾和身上服飾都有講究。祿心對這些一竅不通且缺乏耐心，但沒辦法，身份所在，她只能忍著。于是整個梳妝的過程，她就跟個木頭人似的任由侍女折騰來折騰去，折騰了一兩個時辰，才終于把她折騰清楚。

折騰完裝扮之后，前些日子常去蠻夷邸教導她典禮禮儀的內官又來了，再次強調她需要註意的東西，祿心的耐心徹底用完，沒好氣地說道：“整個大典才準備了幾日，你們前兩天還在行刑臺上殺人呢，能莊重到什么程度？用得著這么折騰我？”

內官被懟得滿臉通紅，正要說什么，身后卻傳來一個男音道：“莊重不在外表，而在內心。”

陸云錚從外走進來。他此時已經換上袞冕，舉手投足間自帶帝王威儀。內官見皇帝到，低頭讓路，陸云錚則走到祿心面前，見她一身璨人裝扮，卻是渾身戎人氣質，竟別有一番韻味，禁不住讚道：“沒想到公主穿上我朝的衣服，竟是如此好看。”

祿心則指了指頭，又指了指寬大的袖子道：“你們，穿個衣服都這么麻煩，難怪彎彎繞子那么多，國家不穩。”

聽到這話，內官和侍女們都嚇得把頭低得更低了，陸云錚見狀一笑，揮手示意她們下去，隨后走到祿心面前說道：“可不管我們如何內亂，你們都沒辦法突破邊境，侵占我國。”

說著，陸云錚彎腰湊到祿心耳邊，耳語道：“你們，永遠是我們的手下敗將。”

祿心心中一怒，就要揮手去打陸云錚，陸云錚卻已直身，向后一仰避開了祿心的巴掌，睥睨地盯著她。祿心怒火更甚，不甘示弱地回看陸云錚，一字一句道：“你怕是忘了，是誰幫你奪回的皇位。沒有我戎族大軍，你現在連沈庭燎的腳都碰不到。”

“是啊，所以你會成為璨國的皇后，你的兒子，也將成為璨國未來的太子。”陸云錚再次靠近她，若不是有垂旒擋著，兩人幾乎呼吸相聞，“所以你更別忘了，今日之后，你的身份就不僅僅是戎國公主那么簡單了，你更是我的妻子，璨國的皇后，未來太子的母親。祿心，不管之前怎樣，從今以后我們夫妻一體，在璨國，無論是普通人家還是帝王家，都相信家和萬事興，所以你要好好考慮清楚，究竟是壓制你所嫁之國的國力去滋養你的父兄，還是為你的兒子和女兒開創一個盛世強國，讓他們成為真正的九五至尊。”

陸云錚微微退后，將祿心的雙手握在掌心，語重心長道：“你就算不為我，也為你以后的孩子想想，你希望他們在你父兄、甚至在你父兄的孩子面前唯唯諾諾，抬不起頭來嗎？我知道，這對你很痛苦，兩國利益的沖突加在你一個女子身上，太沈重也太難抉擇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勸慰你，也不知道該如何為你分憂。我只能承諾，只要你還當自己是我的妻，你就永遠只是我的妻，我會對你好的。”說完，陸云錚輕輕捏了捏祿心的手，轉身走了。

祿心站在原地，既為他方才所言感到悲痛，也疑惑他為什么要在這時候跑來跟自己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