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皇都十里春！
隔著厚重木門，猶能聽到里面的激烈爭執(zhí)，官家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來人！來人！”
奉御內(nèi)侍與禁衛(wèi)急切推開大門，閣中央一名年老臣子正全身匍匐，前額不住地撞擊地面，顫聲道：“祖宗之法不可改！臣今日情愿以死相諫，也好過尸位素餐！”
另外的六七名大臣面面相覷，誰都不敢上前勸阻，只剩得一身龍袍的官家站在那老臣面前，氣得臉色煞白。“你想青史留名，朕偏不遂你的意！”他振袖怒斥，“看你須發(fā)皆白，想必早已頭腦昏聵！從今日起，留在府邸靜思過錯，再不用上朝！”
他話語剛落，那老臣竟猛地起身，頭也不抬地朝著近旁朱漆大柱撞去。兩旁的大臣驚呼出聲，幸得最近一人將其攔腰抱住，這時禁衛(wèi)已沖入大門，將那老臣生生拖出，任由他嘶聲叫喊，一直拽下了丹陛。
閣中眾臣背脊發(fā)冷，官家強忍怒意在鴉雀無聲的房中來回踱步，忽一回頭，瞥到了站在門外的九郎。
馮勉連忙弓腰道：“圣上，九殿下已在閣外等候多時。”
官家經(jīng)此變故已然沒了議政的心思，心灰意冷屏退了眾臣，獨自回到了幾案之后。九郎待等眾人離去，才拖著麻木的右腿進了閣子。
官家本是鳳眼長眉的好面相，但先前的爭執(zhí)使他臉上猶帶慍怒，看著九郎頗為吃力地行跪禮，眉頭不禁又是一皺。
“何時回來的？”官家雖是問著他，眼神卻落在別處。九郎答道：“一早入了大內(nèi)，先去拜見了嬢嬢，隨后便來拜見爹爹。”
官家應(yīng)了一聲，因問道：“你與太后說了什么？”
他將之前的言談簡述一遍，官家臉容含霜：“我原想派人去接應(yīng)能更快一些，卻不料竟出了此等事端。”
九郎道：“除了被放走的那名劫匪外，其余涉事之人都關(guān)在邢州大牢。服毒自盡的那些人的尸首也保存在邢州義莊，因臣做不得主，還請爹爹再指派官員詳加審問。”
官家頷首，并未立即宣召其他官員入閣聽命，倒是問及太后得知此事后有無其他問話。九郎搖頭：“嬢嬢被臣氣到了，后來就咳嗽起來，臣只得退出了寶慈宮。”
官家靠著椅背，用審度的眼光看著他：“你可知我當(dāng)初為何將端王換下，讓你去了邢州？”
“因大理寺有重案急呈，審問時必須要有皇子在旁督查，爹爹便只能讓臣代替五哥去邢州一趟。”他低頭回答。
官家冷哂一聲，緩緩道：“你嬢嬢在病前多次要我給你封王，我倒不是不情愿。但先前其他皇子開府封王前，都是參議了朝政，或是去地方上任了重職再回轉(zhuǎn)。我體恤你素有腿疾，便想借著這次機會讓你一盡孝心二顯得力，之后給你個封號也不算敷衍。算來你被封廣寧郡王至今已有十二年之余，除了太后為你說過幾次之外，你自己倒像是絲毫不將開府封王的事放在心上。”
“多謝爹爹掛念，臣深知資質(zhì)有限，能有個廣寧郡王的封號已是足夠。丹參之事，臣辦得不夠妥帖，定當(dāng)反省。”他不卑不亢，可在皇帝看來，這個兒子卻太過溫文，在恭敬之中更含了深深的疏遠。
尤其那雙眼睛，垂著眼睫時都含著莫名的清高，微微一挑，又藏著堅冷的針。
——與故去的吳皇后當(dāng)真相像！
官家一想到此，心情就大為不悅。草草問了一些事務(wù)，便喚來內(nèi)侍準備擺駕離開。九郎卻道：“臣這次去邢州，聽聞鄉(xiāng)間百姓為賦稅所苦，甚至要賣掉兒女來抵債，爹爹可有耳聞？”
官家走過他身邊，冷冷道：“自然知曉，那些臣子卻還對新政施行百般推阻，當(dāng)真是冥頑不靈。”九郎還待說，官家已到了門口，回頭道：“你并未參政，這些事不需多考量。”他頓了頓，又道，“朕怎覺得你今日行動更為不便了？”
九郎本想起身，聽得官家這樣問了，便依舊跪在門內(nèi)道：“天寒之時向來如此，過后就會好的，謝爹爹關(guān)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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