瑣碎日常

游戲更新后不久，明余渡就從星際回到了藍星，算算時間，已經快到華夏的春節了。考慮到春節對華夏人特有的“團圓”含義，就沒急著進組拍戲。

明導演躲懶，別的導演倒是在持續發力。這個春節檔上映的好幾部大片都口碑爆棚，單日總票房再創歷史新高。其中明時娛樂有投資、明余渡還親自參與了特效制作的那部硬核科幻大片，更是口碑和票房雙爆，熱搜席位長居不下。

火了之后，之前李導“砸鍋賣鐵拍電影”的事也被翻了出來。網友們都在感嘆，說要不是李導有魄力，華夏的電影史就會損失這部近乎裏程碑式的優秀作品。

李導本人親自出來回應時也很感慨，他感謝了當初愿意押寶自己的那位影帝，也重點感謝了明余渡，表示沒有他的投資和幫助，這部電影的完成度不會這么高。

至于明余渡本人嘛……

他因為連續幾天都沒能買到電影票，沒看成。

其實這部電影上映的第一天，附近的幾個影院還沒滿座到這個地步。但明余渡跟嚴晝兩個前一天打游戲太上頭了，熬夜通宵雙排，導致早上根本起不來。時鈺早上起來嫌棄地關了他的鬧鐘，丟下他，自己和巫酒他們去看了。

之后電影就在短時間內爆火，二刷三刷的人太多，明余渡每次切進app去看，影廳都沒什么好位置，只能將觀影計劃往后挪。后面終于買到票，和嚴晝出門看電影的時候，就被狗仔拍到了。

那天是大年初六，蓉城的雪一如既往地大。

明余渡和嚴晝步行走在街頭，入目可見的，是兩側綠化帶中厚厚一層白色的積雪。腳下的人行道明顯被清理過，但地面又因為落雪變得濕滑，明余渡一只手捧著熱可可正喝，腳下沒註意差點滑倒，被嚴晝迅速拉了一把。

這個小插曲讓兩人在人行道上短暫地停下腳步。確認熱可可沒灑后，嚴晝又註意到他風雪中微冷的皮膚，便示意這個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人，自覺點將手放自己衣兜裏。

明余渡把手放進去，感覺就像是摸到了干燥又蓬松的云朵。

天上的雪還在下，影院離得近，他們也沒帶傘。簌簌下落的雪花有些落到了肩頭，有些雪沫粘到了睫毛上。遠處跟拍的狗仔“咔擦—”按下了快門，畫面中，身邊熙熙攘攘的行人和下得霧蒙蒙的雪一起融成了虛影，只有他們姿態親密地站在一起。

這天很普通，電影也很好看。明余渡之前雖然看過母帶版本，但優秀的作品或許就像是沙礫中的金子，用不同的角度再看一次，又多了些不同的理解。

作為導演，明余渡還看出了李導在鏡頭語言裏藏著很多隱喻。他甚至能通過畫面感受到，李導對于科幻和生命的組成認知，有種溫吞地像水流一樣，又充滿力量博弈的矛盾。很獨特。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

這種感受，不免讓明余渡想得更深一些。

人類的基因大部分都是相似的，但每個人卻是不同的個體。不同的認知和構造，組成了不同人看這個世界的角度。這一切好像在成長中如同“蝴蝶效應”一樣，可能被任何一個細微的事改變，但又好像什么都不會變。

明余渡抬頭看天上紛飛的雪花。

他想起了明姝。

除夕那天，明余渡曾學著普通人，帶了香燭和紙錢去祭奠母親。那片墳冢旁現已經移栽了大片的蠟梅樹，飄飄灑灑的雪花下來，白色落在嫩黃色的枝丫上，美如仙境。

他用手指描摹墓碑上明姝的黑白照片，在火盆中一張一張點燃紙錢，安靜地看著橙色的火焰，看著下面堆砌起黑色的灰燼。

祭奠完畢后，智腦就通過意識鏈接問他，想不想再見一次明姝。

想嗎？

明余渡一開始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母親明姝已經死了，這是無可挽回的。即使當初智腦插手后，時空意外分流成了不同的平行世界，在另一個世界裏，明姝活了下來。但她和自己的母親，終究也不是一個人。

明余渡很清楚這點。

但……他還是想去看一眼。

雪越下越大，明余渡摘了一支身邊沾染了雪花的蠟梅，在智腦的干預下，踏出去的腳步像是踏進了一圈虛無的水紋。

大年三十，江云科技的大廈還沒有放假。明余渡將蠟梅小心地放在懷裏，在車水馬龍的路邊，同從大廈出來的明姝正面相遇。她發絲利落地束在腦后，穿著一身西裝，腳步聲清脆，身側跟著秘書和助理，秘書手裏還翻著文件夾，三人一行，一邊走還一邊在談論公事。

她看起來有種不符合年齡的年輕，或許因為在和下屬說正事，表情有些嚴肅。行走時，身上隱隱露出一種上位者獨有的氣勢。

智腦“看”到這條時間線發生的事，解釋說，明姝當初回到了家裏，就以“故意殺人罪”對江以勝進行了起訴。由于報案及時，警方迅速控制了江以勝，立案和入獄都很順利。而江云科技因為這個打擊，面臨被收購的局面，明姝則意外認識了盛景集團的千金，拉到了對方的投資，因此得到了高層一致擁護，成了江云科技新的董事長。

她上任后，公司的發展腳步明顯加快，上市后又進行了多次融資和內部改革，將主營業務的芯片迭代速度提高，還和盛景集團那邊保持合作，坐穩了業內的芯片巨頭身份。

明余渡心道：“她真優秀。”

他發絲上落了雪，定定的站在人潮裏，看著不遠處明姝同自己越來越近。他們是陌生人，應該和街上那些再普通不過的路人一樣，擦肩而過才對。但明余渡眼睛忍不住往她臉上落，或許是因為過于專註的眼神，導致在和明姝交匯時，明顯看到了她眼裏浮現出一絲疑惑和楞怔。

應該是不解這個陌生人為什么盯著她看吧。

明余渡反應過來，有些狼狽地別過眼，手指無意識地蜷了蜷，又掩飾地在懷裏的蠟梅枝上摩挲。他想：這就夠了，知道她過得好，這就夠了。

他本來就是個陌生人。

明余渡掩飾起自己的情緒，再度提步。然而錯身之際，明姝主動拉住了他。她臉上還帶著疑惑，手指松開后，似乎也因為自己的動作有些無措：“抱歉，冒犯了。”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我總感覺……我們應該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