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輛車在倫敦市區的那家酒店門前停下，斯圖爾特和杜克揮手道別：“上尉，我還有事，先行告辭，你如有什么需求，可以找羅伯茨上尉，他也入住這家酒店。”天已經完全黑了，寒風中飄著細細的雨絲。剩下的兩輛車由羅伯茨和奧古斯塔分別駕駛，兩人將車在街邊停好，招呼眾人進酒店。“羅伯茨上尉，是不是接下來該吃飯了？”杜克順帶問了一句。“是啊，飯點到了。”“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這里的菜太難吃，種類又少……”羅伯茨露出為難之色：“我的權限僅限于在這家酒店簽字買單，出去吃不方便吧，再說我身邊也沒什么錢。”杜克豪氣地拍了拍上衣口袋：“好說，我兜里有的是錢，我請大家！……就是不知美元在這里好不好使？”羅伯茨笑成一朵花：“好使，太好使了！你或許不知，美元在我們英國可是硬通貨，很多店家搶著要呢……上尉，你真的請我們大家吃飯？”“別像個娘們一樣絮絮叨叨，上尉，前邊帶路！”“好咧！”羅伯茨一口應允，高高興興走在前頭。“最好別開車，就近找一家，我想看看倫敦的夜景。”杜克補充一句。“倫敦可不比華盛頓，自從遭遇德國人的無差別大轟炸后，哪里還像個大都市……”羅伯茨咕噥著，“你好好看看周圍，這里還算好，尤其在圣保羅教堂一帶，幾乎看不到完整的房子，到處是廢墟瓦礫，根本就來不及重建。”麥克斯湊過來，好奇道：“這么厲害？”羅伯茨索性停下腳步，把手攏在衣袖里，面露憤懣：“德國人簡直喪心病狂，自前年的9月7日到去年的5月10日間，德國人對倫敦進行了不間斷的狂轟濫炸，其中有整整兩個半月，他們不分晝夜、沒有差別，甚至采用了照明轟炸，短短八個月的時間，造成了四萬多人死亡，受傷者更是無法統計，受損被毀的建筑達到10萬棟以上，大街上到處可見數米深的大坑，流離失所的市民不計其數……可惡的德國人，上帝都不會饒恕他們！”奧古斯塔插話道：“德國人做的壞事可不止倫敦大轟炸，我記得1937年，他們也對西班牙的格爾尼卡平民實施了大范圍的轟炸……”杜克冷冷道：“還有一個國家和德國一樣邪*惡，你們是不是忽略了？”貝西忙不迭道：“上尉莫非是說日本對中國重慶的轟炸？”杜克忿忿道：“沒錯！就是重慶大轟炸！它同樣令人發指，日本人從1938年2月始對重慶實行的大轟炸直到現在都還在進行，幸運的是你們大英帝國還有先進的噴火和颶風戰機，有訓練有素的高炮部隊，可重慶有什么呢，有的只是尖銳的警報和并不完善的防空洞，那里的人民只要一聽到防空警報，除了瑟瑟發抖和滿大街狂奔，上帝都幫不了他們！”所有人都不說話了。最后，還是羅伯茨打破沉默，他咬牙切齒道：“不管是德國納粹政權還是日本軍國主義政權，必將會被世人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這筆賬，遲早會清算！”杜克裹緊衣服，神態松弛下來：“好了，先不說這些，填飽肚子要緊，羅伯茨上尉，去哪兒好呢？”羅伯茨想了想，一拍腦袋：“前面大街拐角處有家英國菜館，不知上尉愛不愛吃？”“沒問題，既然到了英國，當然吃英國菜了，回美國后也好報上幾個英國菜名，得讓人知道我也是來過英國的人！”羅伯茨撓了撓頭：“就是菜品不會豐盛，你也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物資匱乏得要命……”杜克打斷了他：“放心吧，我們不會挑三揀四，只要有一兩道硬菜就行，這兩天嘴里淡出鳥了。”羅伯茨嘟嘟囔囔著：“硬菜？哼，你們是飽漢不知餓漢饑，這個時候我們很多民眾甚至連一口飯都吃不上……”說著，羅伯茨仰頭看天，“該死的鬼天氣，又要下雪了，明天天亮后大街上不知又要凍死多少人呢！”一行人跟著羅伯茨沿著大街向南走去。街上稀稀落落點著幾盞路燈，昏黃的燈光根本穿不透濃密的陰霾，接近光源處，的確能清晰看到飄飄揚揚的白色雪花。這些雪花細細碎碎，沾在肌膚上透著刺骨的冰涼。一路走來，在不少房子的屋檐下，擠著一個又一個黑影，他們蜷縮在黑黝黝的角落里，完全看不清面龐。奇怪的是，他們并不上前乞討，故而也看不出他們的死活。此情此景，所有四位遠道而來的美國人，都被震撼到了。戰爭，已在這座城市烙上深深的印記。一行人也不說話，安靜地走著，坑坑洼洼的街面上，拖曳著他們或長或短的影子。街上鮮有人跡，偶爾看到一兩個人或形單影只或相攜而行，均是行色匆匆。街兩邊的店鋪很少有開門揖客的，直到走下去五六百米，在這條街的盡頭，才看到一家亮著燈光的店面。店鋪坐落在兩條街道的交叉處，櫥窗是落地玻璃，燈光從半掩的窗簾透出，斑斑駁駁灑在街面上，依稀看到里面綽綽約約的人影。杜克進店的時候，一股溫暖的熱浪撲面而來，接著是熙熙攘攘的人聲一股腦塞進耳朵。店的面積還算可以，有幾十張桌臺，一眼看去，上座率在八成以上，食客們衣著光鮮，談笑風生，看得出不管戰爭進行到何種地步，任何一座城市總是不泛富人存在。五個人在靠窗的桌臺坐下，沒多久，一名系著圍裙的女性服務員拿著菜單走上前來。“幾位先生，本店剩下最后一份烤羊馬鞍，要不要先幫你們點上？”所有人都齊刷刷看著杜克。“要了！”杜克接過菜單，揚聲道：“土豆燴羊肉……”“不好意思先生，這道菜沒有。”“牛尾湯……”“不好意思先生，這道菜也沒有。”一口氣報了好幾道菜名，女侍者都直喊沒有。杜克急了，把菜單還給女侍者，不滿道：“你揀你們店里有的給我上，每一樣都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