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政府派出的人員開始參與救援，不時看到街道上消防卡車呼嘯而過，從四面八方涌現的市民自發奔赴一個又一個救援現場。回去的路上，雪越下越大，到處白皚皚一片，滿目瘡痍的城市披上了銀裝素裹，猛地看去仿佛什么也沒發生。幾人很擔心這輪轟炸會不會波及下榻的酒店，不由得加快腳步。一踏上酒店所在的那條街，遠遠就看到矗立的酒店，幾人心中不由暗松一口氣。第二天一早，羅伯茨叫醒杜克，加上麥克斯一起三人在餐廳吃完早餐，匆匆下了樓。經過一夜的飛雪，厚厚的積雪深及膝蓋，雖然還是清晨，街上已有鏟雪車忙碌的身影。樓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司機是個空軍少尉，一直候在車旁。他一見杜克現身，連忙一邊笑著問好一邊幫杜克打開后座車門。三人登上車，轎車旋即開動。“少尉，我們去哪兒？”“報告長官，去倫敦東郊的第四轟炸機大隊，那里有一千多名的官兵非常希望能親耳聆聽到上尉的空戰經驗。”杜克不再說話，把目光投向窗外，街兩邊隨處可見呈破敗狀的建筑，偶爾還能看到里面倚墻搭建的簡易帳篷，顯然，有不少人居無定所的人在此安家。“也不知那個小女孩這一夜怎么過的？”杜克輕輕念叨一句。羅伯茨接話道：“放心吧上尉，這樣的轟炸又不是一兩次，英國的民眾早已習慣了在惡劣的環境中苦中作樂。”“但愿吧。”汽車迎著朝陽升起的地方一路向東，半小時后出了倫敦市區，在滿是積雪的鄉村道路上又艱難行進了一個小時，最后來到一處營房前。少尉按了一下喇叭，營房里走出一位校官，他對少尉囑咐幾句，少尉繼續驅車。沒多久，來到一處空曠之地，分明就是隸屬第四轟炸機大隊的機場，放眼看去，有人在清理跑道上的積雪，有人在從機庫中牽引戰機。更遠處，已然停放了一百多架大型轟炸機，從機身干凈的反光看，像是剛剛被拖拽出來，穿梭的地勤人員正在給所有的戰機做戰備，裝滿航空炸彈的拖車一輛接一輛從掩體里開出，一副忙忙碌碌的景象。杜克忍不住問道：“少尉，你們今天是不是有行動？”少尉點點頭，恨恨道：“英國可不是好欺負的，德國人昨天轟炸了我們的倫敦和威斯敏斯特，我們總要還以顏色，可不能慣著他們。”麥克斯莫名興奮起來：“你們準備什么時候行動？”“目前，我們的轟炸還是盡量安排在夜間，估計吃完晚飯就該動身了。”緊挨著跑道的開闊地上搭建了很多的帳篷，轎車在一間孤零零的大型帳篷房子前停下，幾人才下車，帳篷里馬上走出一眾人。為首的竟是一名佩上將軍銜的軍官。那人人未至聲先到：“歡迎美國朋友杜克上尉！”杜克機械地走到他面前，抬手敬禮。“長官好！”“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大英帝國皇家空軍轟炸機司令部的最高指揮官哈里斯。”杜克怔了怔，脫口說道：“您就是阿瑟·特拉弗斯·哈里斯將軍？”哈里斯明顯一愣：“你知道我？”杜克鄭重道：“大名鼎鼎的阿瑟·特拉弗斯·哈里斯誰人不知？”哈里斯眼里閃過一絲詫異：“哦？我有這么出名嗎？上尉該不會是恭維我的吧？”“我可以對天發誓！”杜克說的的確是實話，不過他依據的只是前世的記憶。作為那一世同為空軍軍種的杜克而言，他對這名二戰中英國空軍唯一的授勛元帥早聞大名，尤其是他提出的飽和轟炸理論，對改變整個二戰戰局起到了深遠的影響。同時，他也是把空軍上升到戰略地位的鼓吹者，且是熱衷于對城市無差別轟炸的實踐者。“外面冷，咱們進去說。”哈里斯親昵地拽起杜克的手臂，把他引進帳篷內。里面的人更多，大部分都是軍官，一張大的桌子上，鋪滿了各式各樣的地圖，像是在進行戰情研究。“哪個小伙子去幫美國朋友準備一杯熱飲？”哈里斯扯了一嗓子，笑瞇瞇看著杜克，揚了揚手中的一張報紙，哈哈道：“本來昨天安排我去機場迎接杜克上尉并代表皇軍空軍發表講話，無奈有一項作戰計劃實施在即，實在分身乏術，不然今天的頭版上我也能刷一刷存在感。”麥克斯眼巴巴看著哈里斯手里的報紙，極為小心說道：“將軍，這張報紙上都說了什么？能給我看看嗎？”哈里斯微笑著把報紙交到麥克斯手里。杜克隨口一問：“英國皇軍空軍是想對德國本土進行打擊嗎？”“沒錯！”哈里斯斬釘截鐵應道，眼睛在杜克臉上逡巡片刻，驀然無由興奮起來，“有傳言說，杜克上尉在美國很受人喜歡，尤其是幾位華府的高階將領，不僅欣賞上尉的勇敢，還折服于你時不時的妙論！上尉，我現在遇到難題了，能否替我排憂解難？”杜克扭捏笑道：“我與將軍并無芥蒂，將軍一定要羞辱我嗎？”哈里斯板起臉：“上尉，我是認真的。”“既然如此，將軍就直說了吧，我或許能夠提一些不成熟的意見。”“爽快！”哈里斯略一遲疑：“目前而言，大英帝國的航空兵已經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個困惑：是放棄通過戰略轟炸戰勝敵人或使敵人喪失作戰能力的夢想，還是解決發現目標的難題、恢復對德國必不可少的工業目標的‘精確轟炸’？或者是用對德國大都市的轟炸迫使平民意志崩潰拒絕再戰來代替對工業目標的轟炸？”“將軍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是采用‘精確轟炸’還是‘無差別轟炸’？”哈里斯連忙附和：“是的，精確轟炸涉及難點太多，極難做到，可無差別轟炸到底有沒有顯著的效果，我們誰也不能斷下結論，這就是我們的困惑。”哈里斯說完，期待地看著杜克。杜克的心中的理想答案是無差別轟炸，可卻怎么也說不出口。親歷了昨夜的大轟炸，杜克看到了太多的平民死于戰禍，而無差別轟炸的最大特點，就是不分軍民、不分普通設施和戰略設施，無區別對待，以瓦解意志為第一選項，這勢必會造成更多無辜群眾的死亡。但杜克知道，眼前的這位指揮官就是無差別轟炸的堅定擁躉者。正是他奉行的無差別轟炸和飽和轟炸，使得他在歷史贏得了兩個綽號：轟炸機和屠夫。杜克大膽迎著哈里斯的目光，故作輕松道：“將軍，你是英國皇家空軍的戰略制定者，這個問題其實你心中早有答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堅信無差別轟炸會最終贏得勝利！”哈里斯眼睛一亮：“說說你的理由！”杜克快速說道：“昨天有幸聽到了海軍坎寧安將軍的教誨，他認為敵我雙方戰爭制勝的關鍵因素是民眾的決心，事實上，德國人也認識到這一點，否則，他們也不會對倫敦等多個英國城市密集轟炸，他們這樣做的唯一目的便是摧毀民眾的戰斗決心逼迫英國人放棄抵抗。”“上尉，你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頓了頓，哈里斯又道：“我自以為這是當前針對納粹政權最適合的戰略，希望上尉回去后說服你的上司，對不可一世的日本人也以儆效尤。”“嗯，好的將軍。”杜克愉快地答應了。哈里斯話鋒一轉：“不瞞上尉，空軍參謀部已同意了我的作戰計劃，命令我轟炸機部隊恢復全面軍事行動，把目標鎖定在德國的城市居民，為此，我列出了18個城鎮作為第一階段的空襲目標。唯一遺憾的是，當前德國人的bf109戰機是個很麻煩的對手，對于缺少了護航的轟炸機編隊來說，白晝轟炸生還率太低，只能采用夜間奔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