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杜克的心里很不平靜。一方面，凱瑟琳的留條十分詭異，因為中間有一大段記憶空白，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根本猜不出不出那個女子到底有何目的。但杜克堅信，事出反常必有妖。另一方面，他最惦記的還是托尼，他真害怕那個大男孩會有什么不測，雖然他知道這個時期的轟炸機進行戰略轟炸，即使沒有戰斗機護航，戰損率最多也就在百分之三十的樣子，任何一名機組人員存活下來的幾率都不算低，不過在任務結束之前，誰都可能成為傷亡名單中的那一小撮。這個時間點，英國皇家空軍轟炸機大隊大概率已經執行完任務，回到了各自的基地。他和哈里斯將軍有約定，一旦托尼有情況，哈里斯會親自給他打電話，他不想錯過電話，故而這也是杜克急于要趕回倫敦的原因?；氐絺惗氐木频辏质且粋€小時后。一下車，杜克直奔大堂。酒店柜臺里站著一男一女，兩人正在閑聊。一見有客人，女子忙主動迎上來：“先生你好，我能幫你什么嗎？”“女士，我是821房間的客人，剛從外面回來，請問有沒有電話找我？”“先生稍等，我十分鐘前剛剛接班，容我查一下記錄。”女子翻了翻登記簿，很快抬起頭，笑吟吟道：“821房間杜克先生是嗎？”杜克一顆心猛地一沉，聲音居然開始發顫：“是的，我是杜克。”“從早晨六點十二分到九點四十七分，起碼有四個電話指名找你。”“四個電話？對方留言了嗎？”“對方自稱……哈里斯。”杜克突然悲從中來，整個人一下子空落落的。恰在這時，羅伯茨牽著安琪拉走了過來。安琪拉掙脫了羅伯茨的手，雀躍著撲向杜克：“杜克哥哥，我今天能跟你住在一起嗎？”杜克失魂落魄，一聲不吭走向大堂的沙發。他一屁股坐下，一個聲音在心底大聲說道：別胡思亂想了，結果沒你想的那么糟！‘是啊，一定是我想多了，或許哈里斯將軍是因為其它事找我吧。’‘會不會是我提供的戰斗盒子隊形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他來電向我表示感謝？’杜克越想越有可能，強行振奮起來。轉頭間，與安琪拉的目光不期而遇。小姑娘正在目不轉睛盯著他看，眼里蓄滿了委屈。“杜克哥哥，是不是我的要求太過分、讓你不高興了？”杜克一愣：“你剛才說什么啦？我沒注意聽?！卑茬骼暼缥靡鳎骸拔乙膊恢趺蠢?，明明你對我已經夠好了，我還不滿足，總覺得你就是我的親哥哥，唉，怎么會呢？我恨死我自己了！”杜克的情緒再次降至冰點，他一把攥住安琪拉的手，柔聲說道：“你就是我妹妹，以后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跟我提，我不會介意的。”安琪拉也不言語，爬上杜克的膝蓋，一頭扎進杜克的懷里。羅伯茨湊近，疑惑問道：“上尉，是不是發生了什么？我看你一路上情緒都不高。”杜克無精打采道：“哈里斯將軍從一大早開始，給我打了四個電話，我都沒接到?！薄肮锼菇o你打電話？他為什么給你打電話……”羅伯茨的聲音越來越低，忽然眉毛一挑，“莫非是關于托尼……”杜克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羅伯茨果斷收聲，依著杜克在沙發上坐下?！岸ｂ忊彙辈贿h處的前臺響起了電話鈴聲。杜克和羅伯茨下意識看過去，只見那名女職員一把抓起電話，微笑著開始接聽。片刻后，女子一手捂住話筒，眼睛四處逡巡，終于，她把目光落在了杜克身上。“821房，杜克先生，你的電話。”女子喊叫一聲。杜克心跳加快，連忙把安琪拉抱起放在羅伯茨身上，飛跑而去?！拔埂薄笆嵌趴松衔締?？”哈里斯的聲速低沉而緩慢?！肮锼箤④?，上午好！”杜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歡快?！吧衔荆乙嬖V你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那個孩子沒能回來。”盡管杜克的心里已有準備，但這樣的話從哈里斯嘴里一經說出，杜克還是有搖搖欲墜的感覺，他穩了穩心神，沉聲道：“會不會迷航了？”哈里斯凄涼一笑：“上尉，你也是一名資深的轟炸機飛行員，那樣的鬼話恐怕連你自己都不會相信吧，我們的油料最多能撐13個小時，如今時間已過去大半天，事實上我和你一樣心存幻想，但理智告訴我，我們再也收不回這些迷了路的孩子們了……不過，有一點請上尉放心，他們都是好樣的，沒有給我們大英帝國丟臉，他們用他們的英勇詮釋了生命的意義，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杜克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將軍，我能給你提個建議嗎？”“上尉請說！”“生命實在太珍貴，如果我們不敬重生命，生命沒有理由敬重我們！”“我能把上尉的話理解為對我的忠告嗎？”“只要能對我們的事業有所幫助，將軍，你可以這樣理解！”哈里斯脫口道：“上尉，我不但會銘記你的忠告，還會對你說聲感謝，作為局外人，你能說出這樣的話，無不說明上尉是一個坦蕩的人，而我作為大英帝國皇家空軍轟炸機大隊的最高指揮官，如果再不設法改變點什么，那些本不該消逝的靈魂都將成為我的夢魘！”“將軍能這樣說，我真的很高興……”“上尉，我們聊點開心的吧……你發明的戰斗隊形果然了不起，首戰即告捷，它發揮出的神威簡直驚呆了我們，到此時此刻我們的軍官還在津津樂道你的戰斗盒子，無不贊不絕口！自1939年我們對德宣戰以來，從未有過一次戰損率如此之低，四個編隊200多架戰機，只損失了十七架，連百分之十都不到，上尉，這一功理應算在你的頭上，我會以皇家空軍的名義給你們總統去電，我認為，這是英美同盟以來，美國軍方對英國空軍最偉大的輸出！”“將軍言過其實了?！倍趴艘琅f提不上興致，頓了頓，“你帶來的固然是個好消息，可那個孩子還是沒了，我很困惑為何獨獨的小概率事件，會降臨到我熟知的一個人的頭上，這個時候，他的妹妹就和我在一起，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對她說?！薄皩Σ黄?，這種折磨不該由你承擔，你別讓孩子走，我立即派出一名善后軍官先與她接洽?！薄昂玫?。”“順便問一句，上尉什么時候回美國？”“我想盡早，恨不得馬上回去?！薄靶枰易鍪裁磫幔俊薄安挥??！薄澳俏易Ｉ衔疽宦讽橈L，請記住我倆的友誼，還是那句話，我是真心的，只要上尉需要我，我哈里斯責無旁貸！”“謝謝將軍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