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那時候和她并存的是另一個五年級的數學老師，她姓徐。老師們也經常在辦公室討論這兩位“強勢”的老師，偶然一次聽到她們談論說誰適合當女朋友，溫老師落選了，理由是“她太強勢了，在她面前壓抑。”可想而知，溫老師底下的我們那個學期生活得多黑暗。

那個學期是我學習的巔峰時刻，每門科目拿年級第一是家常便飯，沒拿到第一才是突發的意外，但就在期末考，我真的出了個天大的意外。發數學試卷前，我們會先做一張口算題，做完口算題老師會發號施令讓我們寫試卷，偏偏那次監考老師在收完口算試卷之后沒有講話，我理所當然地認為真正的考試還沒開始，數學試卷還不能作答。我們考試座位是按照上一學期期末成績排列的，我坐在年級第一的位置上悠哉游哉。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終于開始意識到不對勁了，我按捺不住緊張的心情往后看了一眼，年級第二的試卷都快寫完了，我當時腎上腺素飆升，全身瞬間發熱，我高度緊張就會全身發抖，我當時抖得連筆都不能正常握住了，我快馬加鞭地寫題，恨不得多出幾個腦袋一起思考，再多生出幾雙手一起寫卷子。我當時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完成那張試卷的，只記得最后鈴響時我已經神奇般的寫完了，所幸，最后的結局依舊圓滿，只是過程顯得有些凄涼。至此，我再也不等老師下達指令了。

我們小學三年級開始可以住校，我不愛待在家受媽媽的管教，三年級一到我就提出要住校的要求，他們感到錯愕，但終究同意了。爸爸的摩托車后面綁了好厚的兩床棉被，他給我鋪好了床，雖然他之前不靠譜，我也沒帶著祝福降臨到人間，但他卻是尤為疼我的。他是最不滿意我誕生的人，卻是最細心呵護我長大的人。他一鋪床就給我鋪到了高中，他每次都會把被子裝在麻袋裏，要是下雨就會再裹一層尼龍袋，我就坐在他摩托車后座，被一起運到學校。上三年級第一天的傍晚，我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我以為我定時白天犯了什么錯，可是我又想不起來。“你爸爸已經把你被子帶回去了，你跟她們一起包車回去。”回去后爸爸說那個寢室這么潮濕，你又這么小，肯定不適應的。是我不適應，還是他不適應？他舍不得我。

我真正開始住校是四年級上冊，那年我碰到了我的數學老師——樊曉。她是我小學階段的一束光，我不知道為什么，現在也不明白，在我學習的各個階段，都會出現一位老師，帶著我走出黑暗，我就依靠著這一束束光支撐到了現在。

她是一個很開朗外向的人，從她在有男老師的公眾場合大聲提出要去上廁所就可以看出來。她教到我五年級結束，這兩年來我霸榜數學年級第一，不過我從小就是一個看老師讀書的孩子，倘若我喜歡這位老師，我就會發了瘋般地學習這門科目，我有著一個不知道是否正確的觀點：如果你想和喜歡的老師多多交流，就要努力考到這門課的第一名。這個觀點一直持續到現在，如果我沒考好，我心中會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我會開始逃避和她的溝通。

那時候班上有兩個男生也異常喜歡她，而小學的我們總是有些稚氣在身上，我們經常爭寵，現在想起來真是幼稚，當初樊老師一定是對我們無奈到了極點。那位男生有次和她聊天對她進行了刨根問底地追問，討論的話題就是：你最喜歡誰？可能樊老師被糾纏得實在受不了，最終還是回答了，是我。這個答案是我后來從那位男生口中得知的，我簡直不敢相信，那是在早上，我每天會去校外的一條老街上給她買早飯，我沖進了她的辦公室，那時候她正在吃我給她買的包子，我站得筆直：“樊老師，我要問你一個問題。”她被我這么嚴肅的樣子嚇得夠嗆，以為出了什么事情，搞得她好大一口包子含在嘴裏既不敢嚼，也不敢咽。“傅志堅說你跟他說……”我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我還以為什么事情，就這個啊，你去問他吧。”她笑了，那個笑容留在我的腦海中很久很久。

我戰勝了這個男生，另一個男生也在一堂數學課中敗下陣來。我們都愛數學，愛到上數學課時總愛寫數學作業，但是這影響似乎不太好，有種盲目攀比的感覺，做出來的作業質量也不高，漸漸地我們從看誰在寫數學作業就跟著寫數學作業轉而變成看到誰在寫數學作業就舉報他在寫數學作業。那天數學課我可能看似在寫作業？他突然站了起來指著我大聲說道：“陳招娣又在寫作業！”瞬間，全面三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我，我像是待宰的羔羊，我也急了，“我沒有！”那次我也的確沒有。樊老師選擇了站在我這邊，他氣壞了，“你就是偏心她！”全班鴉雀無聲，我當時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她應該也是一樣。不過后來很多事情證明，偏愛確實是存在的，我自己也能感覺到。

在我上完小學后我和她還有聯系，我回去看過她，后來她生了二胎之后辭職了，她成為了一名家庭主婦，現在我也只在她的朋友圈裏看到她過得很幸福。

我有許多第一次都發生在小學，發生在我和樊老師之間。我是她的小助手，現在想來好像跑腿小妹，她住在教工宿舍的時候我經常會去給她曬被子，所以我光榮地成為知道她的房間鑰匙藏于何處的人，若我的記憶沒有出現差錯的話，她鑰匙放在公共浴室排水管的一層蓋子下，因為有一次我要去找鑰匙的時候恰巧碰到了一位男老師，他詫異地盯著我，不知道這個窩點暴露了之后鑰匙有沒有被轉移。

又是一天傍晚，她讓我去收被子，收了之后扔在她的床上就好。走到半路，我碰到了那個男生，他就跟著我一起去了，我們抱著兩床棉被雜亂無章地拋在床上，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我學著媽媽的樣子，第一次鋪了床，非常成功，這要是被媽媽知道了，她肯定會說：“在家什么都不干的人，在學校還會鋪床？”她是最愛嘲弄我的。鋪完床，我順帶給她寢室掃了地，這些就算是附贈的服務了。后來那個男生和我表白了，我至今也想不通我有什么好讓他喜歡的，難道是因為那次和他一起鋪床的經歷？他覺得我是一個居家的女孩兒？

除了第一次鋪床，遇見她之后，我開始學做飯了。四年級上冊學校組織野炊，她和我們一起去了，那時候我哪會什么做飯，雖然晚上我也經常在竈臺旁邊轉悠，但是大部分時候都是被媽媽指使去干活兒的，我一想要拿起廚勺顛幾下，媽媽就會自動判定我在搗亂，她不讓我接觸那些東西的原因不是怕我燙傷，而是覺得我拉慢了她做飯的進度，這想來也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