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蕭曉望著莫蘭，一字一句地道，“莫蘭，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才最自私的那個人。”
莫蘭驚疑地看著蕭曉，對她的話感到疑惑不解。
蕭曉繼續道：“在你的心裏，你只在意莫逸凡，在意他的離開，在意他對你的傷害，卻從來不曾在意過除此之外的事情。八年前，你因為他，選擇獨自離開，去到異國他鄉。八年后，你回來，也是為了和他翻以前的陳年舊賬。我并不是說你經歷的那些微不足道，但是你也不能指望這些活著啊！你根本不知道，你走了以后，你爸的日子是怎么過的？他是怎么住到敬老院的？他這些年孤單嗎？寂寞嗎？這些你通通不聞不問，只惦記著你的覆仇大計。因為你心裏想的，眼裏看到的，都只是莫逸凡。他傷了你，這么多年你都念念不忘。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傷了你，他心裏也很難過，他也是痛不欲生。他對你的愛，并不比你對他的少，這些年，他也過得很不好。可是這些你都沒有想過，你只記得你的痛，你的苦，卻忽略了所有人的悲哀。”
莫蘭呆楞在原地，啞然無言。
蕭曉自嘲地笑了一下，她笑得冷漠且苦澀：“至于我，在你心裏就更無足輕重了。莫蘭，八年前，你臨走前給我打電話時候，你知道我在哪兒嗎？我當時剛從手術臺上下來，那時，我失去了我生命中第一個孩子，也是惟一的一個。”
莫蘭驚愕不已，她顫抖地說：“怎，怎么會？”
這是蕭曉最不愿意回憶的一段往事，在她人生中最昏暗的時期，她同時失去了她的愛人和她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王旭為什么會分手嗎？當年，在你出國的時候，王旭也選擇了出國。我告訴他，我懷孕了，他只是很淡然地說，‘打掉吧。’他沒有告訴我會不會回來，也沒有要我等他。我就像是一個破舊過時的玩具一樣，被他隨手扔掉。我想過生下來，可是我沒有勇氣，只能狠心打掉他。我強撐著去給你送行，你一進閘，我就昏倒了。我不知道是誰送我去了醫院，我只記得睜開眼睛，醫生冷冷地對我說：‘你以后可能不能生育了。’”
莫蘭的眼淚落了下來。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就在她怨恨，聲討著那個人的辜負的同時，也帶給另外一個人背叛，與愛情無關，卻同樣卑鄙可恥。
“你為什么都沒有跟我說過這些？”莫蘭哭著問。
時隔多年，這段往事縱然悲慘，蕭曉也能做到波瀾不驚：“告訴你有用嗎？你在乎嗎？這些都發生在你出國前，可是你從來沒有問過，也沒有關心過。”
莫蘭默默地低下頭。我們多么自私，我們多么狹隘，我們以為自己遍體鱗傷，深痕累累，卻不知有些人因為我們而痛不欲生，生死一線。
蕭曉把那張便簽紙推回到莫蘭面前：“這個，你還是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莫蘭抬起頭，只看到蕭曉離開的背影。她的身子那么單薄，肩膀那么瘦弱，背脊卻是挺得筆直，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在支撐著她。
莫蘭躺在自己的床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她想著蕭曉今天跟她說的話。愧疚，在她的心裏蔓延。
不，她不能讓她們之間就變成這樣！
莫蘭翻身下床，飛快地穿好衣服，然后往門口跑去。
她剛打開－房門，卻發現門口站著正準備敲門的蕭曉。一時，兩人都楞了。
蕭曉歉意地笑了一下：“我是來道歉的。”
莫蘭眼睛一熱，一把將蕭曉抱住，口中嗚咽著：“對不起，對不起，蕭曉，真的對不起。”
蕭曉的眼睛也紅了。她抬起手，一只手抱住她，另一只在她的背上緩慢地撫摸著：“沒事了。”
莫蘭蕭曉并排躺在床上，像很多年前，她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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