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司鴻樂高中畢業(yè)后第一次回家過年。他原沒想回家的，只是爹娘阿喜阿笑小欣輪流打電話讓他回家。

吃了年夜飯后，司鴻樂搬了一張小凳子坐在院子裏。院外小孩的嬉戲聲、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十分熱鬧，滿是喜迎新春的快樂。

他抬頭望天上的月亮。村裏的月亮比城市的更圓更亮。

司大強穿著嶄新的布鞋，抽著煙槍，披著昨天司鴻樂給他帶回來的羽絨服，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到司鴻樂身邊。拉過旁邊的另一張小木凳，他一屁股坐下。

“爹?！彼绝櫂方械馈?

抽了一口煙，司大強單手從棉衣內(nèi)袋裏掏出一本紅色的存折，塞進司鴻樂的手裏，說：“租一套好點的房子吧。阿燁他娘本就看你不順眼，讓她知道你們倆住樓底，鐵定鬧?！?

“我跟你娘幫你存的，”司大強又補了一句，“都是你賺的?！?

存折司鴻樂沒收，又塞回給司大強。

“爹，這錢是我給你跟娘的。”

“哎呀，你這孩子?！彼敬髲姷芍劬?，態(tài)度強硬地將存折塞進司鴻樂的口袋裏，警告他老實收下，不然就用煙槍敲腦袋。

“家裏又不是掀不開鍋，哪有用孩子錢的道理?！彼敬髲娫谝慌孕跣踹哆兜模骸白龅锏模筒簧厦Ω荒芡虾⒆雍笸?。你跟二兒在外面發(fā)展，家裏的屋跟田我留給三兒……”

司鴻樂捏著存折，說：“爹，對不起?！?

“知道錯了就好，吵了兩句嘴就跑了，四五年都不回家，還要家裏人三催四請，以后放假常回來，你娘天天念叨……”

“我怕給家裏丟臉了。”

“你這孩子說啥傻話呢！”司大強煙槍往木桌一拍，漲紅了臉：“是不是村頭的鄭大富說啥了？我就知道那臭老頭見不得他人好！狗嘴裏沒有一句好話！等明天……不行，大過年的，等他閨女走了，我給他兩棍子。自己孩子沒學好，逮著別人的孩子說三道四?！?

對著院門罵了七八分鐘，司大強的目光回到司鴻樂身上。見對方身上透出的低落，他拿起鐵質(zhì)的煙槍敲在大兒子的頭上?？粗荩鋵嵙Φ揽刂频煤芎?，不會疼。

“鄉(xiāng)裏這幾年裏考得最好的就是你，隔壁的李嬸逢人就夸你懂事腦子靈，下田幫忙也不耽誤學習。畢業(yè)后不用家裏接濟，每月還能給家裏大幾千的，更是夏天下大雪，難見。喜歡個男人又不是啥大事，我，我跟你娘，我跟你娘……”

念了幾遍，司大強還是說不出樂意得很四個字。娶妻生娃的念頭根深蒂固，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大兒能找個婆娘，生兩娃。只是大兒從小就犟。

高考攤牌后，被他打了一頓，第二天就走了。跟家裏斷了聯(lián)系，兩三年一點消息都沒有。他當時氣得要死，以為大兒是在逼他們低頭。后面被幺女點醒，才明白大兒走是為了不讓他們在村裏抬不起頭，被認指指點點。

后面，看著一筆筆寄來的匯款，他早就認了。他不想像趙老頭那樣，逼得孩子去跳江。

外頭的閑話終究比不過自己的孩子。

司大強的手搭在司鴻樂的身上，說：“大兒，你是我們一家的驕傲?！?

“大哥！”

司鴻樂猛地回過神，看向叫他的司鴻欣，說：“小欣怎么了？”

“媽讓你去幫忙，”司鴻欣指了指廚房的方向，說：“大哥你剛剛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好幾聲?！?

“沒什么?！彼绝櫂氛f。

換了兩趟地鐵，司鴻樂帶著家裏人來到他租住的房子。司大強一聽這房子是另外租的，扭頭就要走。他嫌費錢。他們來之前就商量好了，客房給他婆娘跟幺女住，他睡沙發(fā)，三兒就打個地鋪。

“爸，房租已經(jīng)打給房東了，不住也不退?！彼绝櫂芬痪湓挸晒ψ屗敬髲娍绯鋈サ耐扔诌~了回來。

司家人就在這房子住下了。四人中最高興的是司鴻欣。她可以自己住一間房。不跟老媽擠，晚上跟朋友聊到很晚也不用擔心被念。

司鴻樂留下幫忙。看到行李袋裏的煙槍他就想起前年春節(jié)的事，一時晃了神。

一進廚房他就被鄭紅拉到角落裏。探頭看了外面一眼，她從衣服縫的內(nèi)袋裏拿出布包。一層一層地打開，露出裏面用橡皮筋綁著的錢。

“大兒，這是娘的私房錢，拿好?！?

“媽，我不缺錢?！彼绝櫂芳葻o奈又感動地將錢塞回鄭紅手中。

“拿著。二兒三兒跟幺女都有，一人一份。別讓你爸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