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1 林仙

日幕時分，富康鎮上行人稀少，相比于東街鬧市的繁華，西市的街道更顯冷清，青石板的巷口，有位長相極為俊美的少年，看上去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雖是穿著破舊的粗布棉衣，身形卻挺拔修長，難掩身段風流。

他正賣力吆喝著，試圖吸引行來過往的路人側目，“大姐，新鮮的土雞蛋，來瞧瞧呀！” “大娘，自家產的土雞蛋便宜賣了，要來點兒嗎？”

只是并沒有多少顧客駐足停留，上前問詢，少年男人再次浮現出少許落寞。人都去哪兒了？怎地街上行人這么少，還未有他今日在青菜上見到的蟲子數量多呢。

林子敖放下高高揮舞的手臂，轉身走到板車的前把上坐下，掏出賺來的銅板，一枚枚數著，修長白皙的手指被凍得紅通通的，數完后，向旁邊賣冰糖葫蘆的張叔笑著倒苦水，臉上露出自嘲的苦澀：“一整日只賣了不到二十個銅板，西北風都沒得喝嘍，真慘烈呀！張叔，您呢？今兒行情怎么樣？”

胡子花白的張叔嗐了聲，也嘆息笑道：“我呀，比你些微強上那么一些，但也沒好到哪裏去。”

林子敖笑著搖頭嘆息，肩膀無力地垂懈下來。

張叔知道這孩子很是不易，家境貧寒，又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輕輕便是家中頂梁柱，便寬慰他說：“也正常！今兒十九嘛，大家伙兒都去白云觀上香去了，人自然少了些，想必明日就好了。”

正月十九，為“燕九節”，亦是長春真人丘處機的生日，大家都結伴成行，虔誠去白云觀上香祈福去了。據說白云觀是丘真人的羽化之地，是以這日那裏極為熱鬧。林子敖對于這種求神拜佛的行為很是不屑一顧，他譏諷笑了笑，面露鄙夷道：“不過是一幫愛湊熱鬧的大冤種罷了，豈不聞那《竹枝詞》裏說 ‘白云觀裏會神仙，個個真人只要錢’的說法？”

張叔搖搖頭，擺擺手笑著說，“管不了這些，我老頭兒呀，只盼著明日能再多進些銀兩，便知足了，不與你閑扯了，收攤回家嘍，家中老太婆還等著我用飯呢。你還打算再熬會兒？再熬下去‘林仙’你可別真成了‘仙兒’了！”

林子敖相貌俊美，身型比例又極好，縱使衣衫樸素，在人群中也是惹眼的存在，是以常在一起出攤的攤販們給他起了個綽號，叫“林仙”，久而久之，大家也都跟著叫。

張叔笑著說，“差不多收了吧，銀子是掙不完的。”

一提到錢這個扎心的對話，林子敖唇邊的苦澀便更濃烈些，他勉力扯著一抹笑意對張叔說，“我再耗會兒，張叔您先回家吧，您慢點兒。” 說著動手幫老人家將插冰糖葫蘆的木樁給抬上車，巷子內便只剩下“林仙”一個人。

林子敖也感覺自己快成“仙兒”了——餓的。

一大早就從家中出來，已近酉時，就只吃了兩個饅頭，腹中早已是饑腸轆轆，但鎮上的東西太貴了，他隨便在這兒吃頓飯，都夠家裏人一天的花銷了。

林子敖裹了裹身上的粗布棉衣，將雙手放在唇邊搓著，哈了口氣，滴溜溜的大眼望天，上元節剛過，仍是天寒地凍得緊，尤其到了臨近暮色，溫度降下來，頓感陣陣涼意。雖然又冷又餓，但林子敖想了想，仍是決定回家和阿娘、小妹一起吃。他拍了拍餓得干癟的肚子，甚是可愛地自言自語道：“先委屈下你了。”

平日裏他以賣菜為生，大多趕個早市，在晌午之前便能回家，前天運氣不錯，在山上獵到了幾只野兔，想著搭配些土特產，拿到鎮上換些銀兩，貼補家用，誰曾想往日裏極好脫手的野味，今日楞是無人問津。

望著板車上直挺挺躺著的野兔，還有許多土雞蛋，英氣的眉宇間現出愁容。若放到明日，野味不新鮮了，還要被壓價，他便想著能耗一會兒是一會兒，萬一運氣好，碰上買主呢。想到這兒，林子敖強打起精神，再度吆喝起來，“雞蛋、野味、青菜便宜買嘍，來瞧一瞧，看一看……”

晚上7點46分，繁華的大帝都。

雖然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但寫字樓內仍然燈火通明，某影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內，主管前腳踩著高跟鞋“噠噠噠”走出辦公室，劉小蠻后腳就手腳麻利地動手開始關電腦，那邊電梯門合上的聲音剛剛響起，這邊的電腦屏幕，也跟著黑了下來。

太好啦！

劉小蠻暗自欣喜，女魔頭終于走了！

她手忙腳亂地摘了工牌，將自己的東西快速塞進包內，急急忙忙進了電梯，在公司樓下的閘機處刷卡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劉小蠻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她媽，她有氣無力接起來了“餵”了聲，果然聽到那邊熟悉的暴躁聲，不耐煩的大聲說著，“你幾點回來呀？還用不用給你留飯啊，這占著鍋呢！”

劉小蠻耷拉下眼皮，悶聲道：“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吃過了?！?

“不在家吃，也不知道提前說一聲！你幾點到家啊？”

“哦，我、我還得會兒呢，” 她隨口撒了個謊，說，“今天公司得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