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
邵尋禮做著一個怎么也醒不過來的夢, 一片黑暗裏,他找不到出口和方向,只能聽見盛紜光的哭聲,那哭聲悲凄得在他心裏鑿出一個又一個的小洞, 裝起滿滿當當酸水, 他心疼難以呼吸, 卻又發不出一點聲音, 只能著急地嗚嗚回應。
他循著那些哭聲四處找, 卻都找不見盛紜光的影子。
他是死了嗎?
難道這是地獄嗎?
可他不甘心,他不想自己最后留給盛紜光的是那樣恐怖的畫面。
雖然不明白她那些眼淚意味著什么,可這實在不是一個好兆頭, 他沒想弄哭她的, 總要哄好才能安心。
邵尋禮便急切地四處亂撞,胡亂摸索,在黑暗裏不停尋找著出路。
終于,他抓住一塊黑色絹布撕開黑暗,猛然睜開眼睛。
范助理和王管家守著他, 一直聽他念叨著盛紜光的名字, 他不知道夢見了什么,像是格外著急,閉著眼的面龐充滿他們從未見過的急切。
他突地攥緊被子, 唰地睜開眼睛,陰厲的眼嚇得人一哆嗦。
王管家捅了捅范助理,示意他過去。
范助理硬著頭皮, “邵總……您感覺怎么樣?”
邵尋禮望著熟悉的病房怔楞好一瞬, 看到范助理和王管家的臉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死。
他張嘴想問盛紜光,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咽喉疼得他險些又暈厥過去。
邵尋禮摸到喉嚨的紗布,焦急看向范助理,發出點細碎的詢問聲音。
范助理不忍地撇開頭,忙叫醫生過來檢查。
醫生看過后點點頭,“恢覆得還不錯,好好修養。”
說完就要走,邵尋禮抓住醫生,蹙著眉指自己喉嚨。
醫生看了看范助理,“你們還沒有和他說嗎?”
范助理抿抿唇,實在是不敢吶……
醫生嘆道:“邵先生,你傷到了聲帶,要好好修養才能恢覆說話,否則有可能會變成啞巴。”
護士都怕邵尋禮陰沈詭譎的樣子,不敢多看他,好在他沒有為難醫生,一群醫護浩浩蕩蕩地離去。
邵尋禮經歷過太多,對這個結果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接受。
能好就行,要緊的是盛紜光。
他讓范助理找來筆和紙,在紙上問:“紜光呢?”
范助理道:“您昏迷有十多天了,太太一直家呢。”
邵尋禮寫:“在邵家?”
范助理:“也回盛家住過一段時間,沐璃派人把她請回去了,說還沒離婚她就是邵家的人,不能總回娘家。”
邵尋禮放下筆紙就要下床,可咽喉的痛又讓他栽倒下去。
王管家忙扶他躺好,“先t生,您就先養病吧,太太那邊我們都會照看著的,不會讓沐璃欺負她,再說太太也不是能讓人欺負的。”
不行。
他還要和她道歉。
即便他現在連搖頭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稍微動彈就渾身都疼,但他都把盛紜光惹哭了,肯定要盡快哄的,可不能再讓她記仇。
夢裏的哭聲直到現在都還在不停刮著他骨頭,震動著耳膜和神經,刺刺的疼。
邵尋禮偏要起來,目光掃過去,叫人不敢碰他,可他死活都掙扎不起來,盛紜光在門外看半天,終于走進去,“別折騰了。”
聽見她聲音,邵尋禮急迫地尋找她的臉,見她還是往常那般平靜懶散,微微放心的同時,也安靜下來只顧著看她。
范助理和王管家默契地退出去,盛紜光過去坐下,都沒伸手扶他,“躺好。”
邵尋禮聽話地躺下來,仍看著她眼睛,這般澄澈美麗,雖然沒有絲毫溫情笑意,卻也比流淚時好太多太多。
他啟唇呢喃:芽芽。
卻一楞,發現自己還不能開口說話,惋惜地拿起紙和筆。
盛紜光見他把紙翻過來,問她:“你那天為什么哭?”
盛紜光沒回答,眼神格外冷靜,壓根兒找不到那天的驚慌失措。
邵尋禮有些焦急地寫:“是擔心我嗎?”
盛紜光仍舊沈默,瞧見邵尋禮顯而易見的落寞,才不急不緩開口:“你好好養身體,別再折騰大家,你真的給大家添了許多麻煩。”
邵尋禮連點頭都做不到,便寫:“好,我會聽話的。”
他繼續觀察她眼睛,寫:“是不是嚇到你了?抱歉。”
盛紜光看向他脖子上纏得厚厚的紗布,“跟我道歉做什么,你自己不愛惜你自己的生命,與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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