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還有三人。孔向軍，還請你五年后再戰(zhàn)。”
言缺一揮手，一道赤光閃過。
“至于尹游，我沒有什么話要對你說的，你的痛苦還在后面。”言缺說這話時，表情十分凝重，一點不像玩笑，更不像說謊。
“雪嬰，老實說，無論是窮離、程博能，還是我，我們都知道你天賦異稟，但并不認(rèn)可你的心性。但既然天意如此，我并不想逆天而行。從今往后，你便是挽天書院的一員了。”
言缺話音剛落，雪嬰的腰牌閃過銀光。
原來只有得到言缺的認(rèn)可，葉玉清在慰靈塔上刻下的陣符才算真正奏效。
蕭決然看向言缺，只見言缺說完長段的話后，整個人的精力都像被抽干一樣。
言缺拉起兜帽，重新罩住自己的臉。
試煉結(jié)束，他打開玉軸，用力一揮，剩下的人便都被卷入玉軸之中，傳送去了挽天書院。
極天西崖，最高峰之巔，只剩下兩人。
一黑一白，衣袂迎風(fēng)飛舞。
日中，燦白的日光灑落在冰面之上，反射出粼粼，如水波般的光亮。
言缺迎著日光，走向懸崖，最后坐下。
白雪靜靜地停在他的雙肩之上。
蕭決然也走到懸崖邊，低頭問：“你不走嗎？”
言缺搖了搖頭，他的兜帽在風(fēng)中顫動。
蕭決然柔聲道：“日光很美。”
言缺回道：“我在等日出。”
蕭決然想當(dāng)然道：“我也很喜歡日出。”
“可我并不喜歡日出，非但不喜歡，我還很厭倦等待日出的時光。”言缺這么說著，抬頭望向蕭決然。
蕭決然頓時失語。
蕭決然想起，他在七星陣法中看到言缺的戰(zhàn)魂，看到戰(zhàn)魂對葉玉清的死耿耿于懷。
戰(zhàn)魂被封印的時候，應(yīng)該是葉玉清剛死不久，戾氣極重。而蕭決然眼前的言缺，雖然妖氣沖天，但顯然比百年前的戰(zhàn)魂冷靜許多。
歲月的確能夠治愈心疾。
蕭決然低頭，言缺的面目清晰地映入眼中。
明明不算多么哀傷，言缺的表情，卻分明比哀傷，更能夠讓蕭決然動容。
蕭決然平生第一次，第一次反思——
他的行為，對于言缺而言，究竟會否過于殘忍。
他以為言缺一定會接受他的死亡，因為在他看來，如果不能接受現(xiàn)實的言缺，只不過是個懦夫，蕭決然不需要和懦夫做朋友。
蕭決然沒有想到的是——
在他死后的近一百年時間裏，言缺等了多少個日出，懷著怎樣的期盼，最后一次又一次落空。
而這一切僅僅只因為他的一句承諾。
“言缺……”蕭決然輕聲喊道。
言缺托著下巴，重新望向遠(yuǎn)方，懶懶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言缺……”蕭決然脫口而出，“其實我就是……”
言缺側(cè)過臉，再次仰頭，好奇地問道：“你就是什么？”
“沒什么，我就是……我就是想告訴你，日出真的很美。今年是萬年輪回的極年，臘月的最后一日，新年的最初一天。在過十日左右，就能看到一反常態(tài)的美景。”
蕭決然漫不經(jīng)心地擦去嘴角的鮮血，緩緩坐在言缺身邊。
“是，”言缺壓抑著語氣中的期盼，“我就是在等新年裏升起的第一抹曙光。”
“傳說，太陽從西天落下。翌日，再從極東的滄海裏冉冉升起。萬年裏，只有一日不同。那日，太陽會從西天落下，再從西天升起。”
蕭決然說完，抬頭望天，窺探到的是人力無法抵抗的，永恒運轉(zhuǎn)的天道。
人只能活一次。
這是蕭決然早就知道的秘密。
人自然也只能死一次。
蕭決然心想，他這一生，不僅要與人斗，還要與天斗。
他還有機(jī)會嗎？
他還有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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