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恥!休想玷污陛下!”是“床上”那個詞激怒了思珞,她從地上爬起來,猝不及防地甩了宋嵐一耳光。這是他們成為夫妻多年以來從沒有發生過的事,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賤人!你竟敢——”宋嵐反應過來之后,便對她拳腳相加,毫不留情:“找打!你還以為自己是那個郡主嘛,還以為有天階殿給你做靠山?敢打老子?”
思珞趴在地上,像暴風雨中無處可躲的樹,瑟瑟發抖。三年前父母相繼身故之后,她去天階殿越發頻繁,太后總是說,“以后這就是你的娘家”。但現在,天階殿已被賊寇占領,太后孤身在南方,女王也過起了流亡的生活——一切都沒有了。但最可怕的還在前頭,南絮也有可能在未來過上自己一直過的那種生活,和這個男人捆綁在一起嗎?
他最終將她拎了起來,又重重扔出去,腰撞在桌角上,鉆心地疼。一手扶著腰,一手扶著墻,邊往外走邊忍痛吸氣。她想南絮是自己所有美好回憶的象征,絕對不能讓她也被宋嵐這種人毀掉。回憶再次穿梭到自己成親前的那個晚上,或許,終究是自己錯了?
那個云深也被綁在府裏了,他似乎并沒有忘掉南絮。兜兜轉轉,希望這個金貴的妹妹能獲得幸福吧。望著飛檐上方微微泛白的天空,她捂住心口,明白自己是沒有希望了。
甚至再次看到那個長得像極了宋嵐的兒子,在溫柔的母愛中逆流沖出了許多連帶的憎恨,又濃又黑,無法遏制。一直以來為了他選擇忍讓,真的值得嗎?
或許不值得,但第二天早上,兒子被強行抱走時,她還是崩潰了。“將軍說了,你不適合撫養少爺。”
那只溫熱的、胖胖的手向她伸出來,“母親,母親,我不要離開你——”任由小孩不斷的踢打,那人也沒有放手,終于在長廊裏連影子都看不到了。兒子的哭聲卻好像沒有斷絕,每時每刻縈繞在她耳畔。一時間所有的撕心裂肺都啞掉了,思珞全身所有孔道都好似灌滿了鉛,沈重無比。
黑夜,尖細的圓月漸漸飽滿起來。云深坐在屋頂,抱著一把劍。他不敢相信,明天就是宋嵐成親的日子了,而自己卻完全沒有找到南絮的下落。隔壁窗戶上大紅的囍字刺眼極了,飄動的紅綢如鬼魅的幻影。
李勇烈已躲過了林忘的追蹤,來到了錦玉城,明天還會是婚禮的座上賓。他們終于還是聯合了,在宋嵐與女王陛下結親的告示發出之后。但云深看來,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一陣風吹來,他想起來離開南絮已經很久很久了。她肯定就在哪一片屋頂下面,卻根本找不到。
突然感覺,自己何嘗不也是在垂死掙扎呢?他所能做的,只有明天在婚禮上搶親了。
云深不禁笑了笑,她會喜歡這種方式嗎?過去看的那些話本裏都不愛這么寫嗎?終于也有人為她親自做一回了。
鼓樂齊鳴,鞭炮震天。嘉賓不斷進場,彩帶紛飛,鮮花簇錦。
他知道思珞會幫忙制造混亂,但絕沒想到是這種混亂。
吉時已到,司儀高聲尖叫著讓新郎新娘入場。貼了假胡子,扮成家丁的云深,緊緊盯著那一身金鳳喜服、頭戴紅蓋頭的人。終于找到她了。
新娘子被攙扶著緩步走了出來,賓客歡笑漸盛。但接下來新郎出場的方式卻嚇壞了眾人:宋嵐身穿大紅的喜服,顫顫巍巍地走過來,因為背著光,一開始只能看到輪廓,還以為他是太興奮喝了酒,走路不穩。
等他走近,眾人才發現他身上有不少傷口,衣衫濡濕,其中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仍插在下腹。
一個家丁跟在他身后,聲音打顫:“宋將軍,宋將軍,遇刺了!”眾人瞬間亂作一團,有擔心自己安危迅速離席的,有上前查看情況的,許多女賓已尖叫了起來。
在尖叫聲中,宋嵐伸出了手,似乎想說點什么,一口鮮血上涌,把牙齒全都染紅了。最終還是沈默地栽倒在地上。
新娘子眼看落了單。云深對屬下使了眼色,迅速靠近南絮,用一張寬大的灰袍子將她華麗的喜服罩住。并握住她的手,“別怕,是我來找你了。”迅速按照事先規劃好的路線行進,把前院的雞飛狗跳都丟在身后。
但身邊的人卻并不老實,一直掙扎著從他手中脫開。但又并不開口,只發出嗚嗚的聲音。云深以為她是在責怪自己來的太晚,又心疼地以為她是在哭。終于出了后門,云深一把掀開蓋頭,剛想將人抱在懷裏,卻發現——并不是南絮!又是不認識的人。
“原來的人呢?”他喘著粗氣,將軟布料從那姑娘口中取了出來。
“嗚嗚嗚,她下藥把我迷昏了,自己早就逃跑了。”
云深一拳錘在墻上。日頭當空,風聲蕭瑟,連等候在一旁的馬匹抬起前蹄、甩動尾巴,都好似在對他發出嘲笑。
又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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