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旗幟
第一屆新政議會的當天,天陰沈沈的,空氣又濕又冷。綠色的新月旗幟看起來像鑄鐵一般沈重。
議會大樓是在一座巨獅神殿的基礎上改建的。云深跨上階梯,每走一步回聲都很強。他回頭望了一眼,突然特別想讓南絮也在這裏,看看現在的自己,但很快意識到她是最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終于,轉身走進那高大的拱門中,佩劍發出清脆的聲響、戰袍烈烈如飛。
晚市宣讀完基本章程和各位議員身份后,他們重點討論的只有兩個問題:第一,初任議長的人選;第二,對天階殿的處理政策。
第二點很快達成了共識,天階殿作為舊時代王權的象征,不可能再被用于新的政權團體。更何況,在他們多年來的宣傳之下,沒見過天階殿的人心中都以為那是貴族們庸俗難看的罪惡宮殿。
“他們把骷髏并在一起鋪成臺階,花園裏用石頭雕刻了許多肥胖的丑女人、在搔首弄姿。因為當初建造的時候,殺死了很多人所以墻壁中的泥土混了人的血液,到處都是令人作嘔的罪惡的腥臭味?!痹粕钕肫饋碛X得很好笑,但沒辦法,傳言不知什么時候就變成了這樣。
“那怎么辦?毀掉嗎?”
“還是放在那,任它空置荒廢吧?!辈恢l提了這么一句,大家都同意了。
其實,自從離開后,云深偶爾會聽到一些天階殿相關的報告,都不是很好的那種。他承認,心底其實是感傷的。仿佛隨著女王的離開,供奉的眾神也拋棄了天階殿:漏水,突然出現的大批螞蟻和蜘蛛,吹落的瓦片,轟然倒塌的廊柱,碎裂的銅鐘……天階殿正在慢慢死去,用不著他們動手。
但關于議長的人選卻僵持了很久——能把眼前這群各懷鬼胎,立場不同的人聚在一起討論已經是不容易了,云深本就沒指望他們能有統一的意見。不過是各自希望自己相關的人士能夠上位罷了。沒想到,林忘在一邊突然發了話:
“照理說,議長的事我們軍方本不該多插手,但這樣爭執不下不是辦法。林某倒有一個想法,各位不妨聽聽。我們雖然推翻了舊天階,但絕不是和天命作對。大家想必都知道,有一塊上古傳下來的玉璽,一直被天階歷代君王保管著,如今不知下落。這種天命所歸的東西,肯定不能讓它蒙塵入土,不如就讓第一個拿到它的人坐這議長的位子如何?”
算不上什么好辦法,但這個提議可以讓事情繼續下去,剛建起的議會不至于因為無解的爭論而空耗停擺。同時,大家也都意識到了——他們再次回到了搶奪權力的起點,一切都有可能的同時,溫情脈脈的面具還不至于被撕碎。
于是,第一點也算基本達成了共識。正當晚市重覆了以上兩點基本共識,眾人點頭以為會議就要圓滿結束時,云深聽到身后的耳語,揮揮手讓門外的人進來。
是他們,臉色鐵青,眼神如刀,帶著濃黑的仇恨,走了進來。于是舊都和京城上空籠罩的那片暗云,終于也飄到了新京。
越聽死亡名單,在座的議員越是膽寒,不少正是他們的故舊老友,至少是打過照面有些交情。最后那面鮮紅的旗幟被展開,風裏的血腥味像蝙蝠一樣四散開來,屋裏突然間冷的能結冰,人人汗毛直豎。
于是,會議延期,這群士兵帶來的訴求,成了第三個議題。
境內的三階貴族無論是否已經接受過審判,全部重新逮捕和監禁,嚴刑拷問是否與天壽山的人有過聯系;各大城市加強出入境檢查,晚間實行宵禁;最重要的,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原德照女王,及其背后的天壽山黨羽。
“也對,天階殿討論了半天,我們居然把女王給忘記了?她只要還留在世上,絕對是禍害,我等無法安枕。這么發展下去,私藏巨獅神像的刁民或許會越來越多?!?
“是啊。這么重要的事怎么沒人提?我記得當初是云深將軍第一個殺進天階殿,但女王逃脫了,后來一直在追蹤。不知道,是否有什么線索?”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云深。
“仍在追蹤中,尚無線索?!?
“果然還是詭計多端啊。自從錦玉城之后,就沒再有過女王的消息,像蒸發了一樣。甚至想想,上回宋嵐的說法可能本身也只是煙霧彈。但她既然能發動這么大規模的暗殺,居然能真的不留一點痕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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