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明, 昨天去周渺家鬧事的，家裏又被冰雹砸了, 砸的更厲害, 更可怕的是，昨個沒下雨啊。
這年頭雖然禁止迷信，但表面能禁止卻禁止不了人心裏會多想。
還聽說啊, 昨個付見家出現了一個一米出頭的白衣小鬼, 就在他們窗前飄啊飄，付見追出來一開，地上只有一灘水, 嚇得一扭身, 被地上的水滑倒了，現在還躺在床上養他那老腰呢。
大樹下乘涼的賀奶奶嘟囔了句, “虧心事干多了，就怕鬼敲門。”
不少老太太應和，“就是就是, 好好的日子不過, 非得弄出點動靜來, 現在外面都亂了, 真不希望海島也亂了。”
話音剛落，周渺正好經過。
老太太們開始問賀奶奶，“你家孫媳婦這是進城要干嘛？”
“她去杭城的革委會, 申請在島上成立革委會。”賀奶奶說得就像今天周渺要進城去買布一樣。
但賀奶奶身邊幾個老太太立馬把自己的小板凳拉遠, 離賀奶奶越遠越好，不行, 還是回家最遠。
賀奶奶扭頭還想和人閑聊時, 身邊幾個都跑了, 賀奶奶看著她們的背影感嘆，“腿腳還挺利索，以前怎么不覺得。”
進城的周渺，好不容易才找到革委會辦公室，問了好半天的路，好幾個一聽她打聽的地方就躲。
見到杭城革委會的頭，周渺有點吃驚，年紀這么大了搞事情，就不怕把自己壽命搞沒了？蒜頭鼻，厚嘴唇，大圓臉，可身體很瘦，反正就是長得有種具象的丑和抽象的不協調。
相由心生，真不是說說而已。
周渺心裏罵罵咧咧，臉上笑嘻嘻，求人辦事，態度第一。
“主任，你也知道東灣島的工作嚴重滯后，到現在都沒開展，我是真為咱們無產階級著急，行動晚了，那些人先行動了，咱們就被動了。”
白池坐在辦公椅后面看著周渺，上下打量的目光沒停，示意讓周渺接著說。
“我打算在島上開山開荒，讓那些驕奢的人全去干最苦的勞動，讓他們幫我們無產階級創造革命財富，種出來的稻田和玉米，還可以用來支持咱們革委會的開銷。還讓他們去給養殖場最臭的豬去洗澡，洗干凈的豬，讓我們無產階級吃。我祖上三代貧農，我丈夫是島上的團長，上面有兩名烈士。”
白池聽到這，打量的眼神收回來，團長的媳婦，不能沾。
白池假裝咳嗽一下，把自己的思想拉回正路。
“你剛進辦公室時介紹自己叫周渺是吧，周同志，東灣島的工作，我已經交給付見了。”就那么點糧食，沒法打動白池。
“但付同志因為在島上開展工作，冰雹特別喜歡他們家，窗戶都砸爛了，現在島上都在傳是因為革委會指派付同志干的事太缺德，招惹了老天爺。明明是付同志工作沒做好，現在卻讓整個革委會的名聲都臭了，我怕這樣下去，這些事傳到杭城，對辛苦工作一心就為咱們無產階級服務的主任不利。”周渺說得真是苦口婆心，句句肺腑，一心為主任著想，周渺看主任臉色變了好幾回，得出經驗，這是個順毛驢，用好話捧，用利益吊著就行。
“迷信，都是迷信。”白池最怕對外面罵革委會的聲音一多，有人把他拉下來，但被這些聲音左右，他又覺得憋屈。
“主任，我也知道這是迷信，但咱們能堵住一兩個人的嘴，堵不住一群人的嘴啊。”
周渺看主任在猶豫，換了口氣接著說，“主任可以把杭城那些作風特別不好的，問題特別大的，全弄到海島去。要不然他們在城裏也是不安定，找下鄉要接收的牛棚還需要層層審批，讓他們去海島開荒，海島建設好的功勞，還是主任的，上面絕對不會忘了主任的英明。”
周渺感覺再說會兒，自己拍馬屁的功力在這間辦公室就能蹭蹭提升。
“我是那種邀功的人嗎？”白池說話的語氣很嚴厲，臉上卻帶著笑。
周渺心裏說虛偽，嘴上說，“主任當然是最無私的，是為了杭城和海島好。”
“行，我給你開信，你就在漁村的公社辦公，我給那邊打電話，你回去后積極發展其他同志成為干事，快速開展工作。我希望下個月就能拿到十人開荒名單，對了，家屬院的工作也不能落下，查找有問題的同志，一旦發現，讓他們也去開荒，絕不姑息。”白池已經在寫。
周渺立正站好，朝白池敬軍禮，“明白，我一定將主任的思想，有條不紊地向下落實。”
“小周同志讀過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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