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底下的蒙家小兒心裏嘲弄：什么皇帝？讓一個土匪頭子嚇得連貼身侍衛(wèi)首領(lǐng)這般重要的官職都能許出去。

野戰(zhàn)在外，這若是來日臨朝，難不成一個御前侍衛(wèi)首領(lǐng)出身綠林草莽？像什么話！

蒙征亦是皺了眉頭。

只是心中比兒子多思：陛下身邊若是換了外人，總是有些麻煩的。

“陛下....”

“哈哈哈哈！”

趙四平囂張叉腰大笑：“陛下乃天子，天子一言九鼎，老子這輩子當(dāng)過流民、做過土匪，從前還殺了不少狗官，今兒祖宗冒青煙，大孝子阿四也弄他個一官半職來玩玩！”

蒙征意欲出口的阻攔便卡在喉間。

思索片刻，陛下畢竟還在人家手中，諸多將士在前，未免傳出什么不好的話，他便暫時閉上了嘴。

趙四平與身后錢重陽示意一番，而后領(lǐng)著二道寨周嶺并五十來青壯漢子，一路笑意滿滿地順著坡靠近蒙家軍。

蒙征揮手，眾將士雖有不忿，依舊乖乖地讓開當(dāng)中道路。

待得人到了近前，蒙征確認(rèn)無虞，心下大安，這才翻身下馬，單膝落地給沈景淮恭敬地行了叩禮。

沈景淮眼底藏恨，知曉眼前這假仁假義的人是謀殺雙親的真兇，恨不能從袖子裏抽出匕首一刀結(jié)果了他。

只是按捺不表，眼中的恨意激得眼眶發(fā)紅，落在蒙征眼中便是意料之中，當(dāng)他是這些年受了委屈。

“陛下，您受苦了，屬下有負(fù)王爺之托。”

蒙征面容慚愧，恨不能當(dāng)場來一把冬日灑淚花。

沈景淮上前攙扶他臂膀，手指微微顫著：“大將軍不要這般說。此事，是我之錯。若不是當(dāng)日我貪功冒進(jìn)，不經(jīng)商議便與王安私出軍營，何至于勞動大將軍如此費(fèi)周折？”

蒙征：“陛下莫要為我開脫。若不是....”

沈景淮：“朕雖涉險，卻也不算無功而返。雖這綠林好漢有些莽撞，心中還是有些大義的?！?

頓了下，沈景淮作勢擦擦眼角的淚水：“不急著說，咱們先回營?；貭I且與大當(dāng)家商議后續(xù)借道一事，也好安撫眾將焦慮之心?！?

“聽上回蒙小將軍說，朕之去，外間已然議論紛紛，莫非又是有心懷不軌之人在挑撥你我之間的情分？大將軍莫怕，朕對你深信，絕不會懷疑你有不臣之心！”

蒙征：“......”

“謝陛下?！?

趙四平依舊不會騎馬。

依照他之地位，既已定了入營的軟計，便不會再輕狂給自己不好受，不去尋水井帶他。眼珠一轉(zhuǎn)，往那蒙家小兒跟前杵，斜眉挑剔地打量這英武小將，趕在他出言起沖突前，很有氣勢地下令：“我坐你后頭?！?

蒙家小兒：“憑什么？”

趙四平：“你們借老子的道，就要好好款待老子。什么憑什么？你不帶，我看你誠意不足，要不然讓你老子帶我？”

蒙家小兒：“......你老實(shí)些！”

心不甘情不愿地屈從于不遠(yuǎn)處親爹的眼神示意，蒙家小兒翻身上馬，桀驁地俯看趙四平。

趙四平大手往他身前鞍韉上一攥，人如山間卷風(fēng)輕而易舉地跨坐在、被他寬大身軀襯托得有些嬌小的蒙家小兒身后。

“出發(fā)吧！”

蒙征收回視線，心底如何思量且不表，此行最重要的王家老爺安然無恙，軍中輜重糧草便有了保證。

趙四平最后看眼側(cè)峰的一處草窩，神情一如既往地囂張跋扈。

一路馬匹疾行，黃昏時分，遠(yuǎn)遠(yuǎn)聽到一陣悠揚(yáng)宏遠(yuǎn)的號角聲，便知軍營要到了。

趙四平回頭看看身后，寨子裏的五十幾個好手與蒙家軍步卒齊頭并進(jìn)，并未落后，心裏滿意。

待得遠(yuǎn)處如群燕扎堆的帳篷群越來越清晰，一行騎著高頭大馬的魁梧兵士如雷般踏鐵迎來，趙四平便見那面陰云般的遨鷹旗幟逼近，簡直能在人心上蒙上一層陰影。

“怎么？怕了？”

蒙家小兒察覺出身后之人呼吸驟然加重，只當(dāng)這井底之蛙未曾見過這等氣勢的場面。

趙四平淡淡道：“能不怕嘛?！?

人心真是奇怪，黑白兩色，善惡陰陽，水井父親對蒙征多年信任，究竟這份情意是何時在蒙征心中變了味道？

山下一屠戶、普普通通一百姓—趙四平頭一回對于權(quán)勢二字有些畏懼。

“大將軍！”

“給陛下請安！”

迎上來的兵將先與蒙征對個眼色，見其微頷首，便知萬事無憂。

“大帳已收拾妥帖，事關(guān)招安與借道，諸位官員皆在帳中等著大將軍和陛下了?！?

蒙征催動坐騎在前，一行人很快跨過大營高桿，趙四平見門口兵卒并未為難自己帶來的青壯，便知在蒙家父子眼中，這五十幾人連擺上食案的一碟子菜都算不上。

輕視好，猛虎被擒不就是敗于一時疏忽嘛。

馬蹄止步，趙四平告知自己，從此刻起，一言一行關(guān)乎緊要，切莫不能漏了細(xì)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