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
正廳裏頓時安靜下來。
允炳發現幾個人誰都不說話了, 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姑母會懷不了小寶寶嗎？”
孟煜看見云婉咬住唇，臉色有些發白, 他淡聲道：“陛下還在這裏，大人慎言。”
許世深不再開口了，默默站起身，開始收拾藥箱。
孟煜站到云婉身邊，聲音壓得極低：“先回屋歇著，我去送陛下回宮，一會兒回來。”
云婉搖搖頭, 勉強打起精神：“宮裏還有事，等著我回去處理。”
她說著就要起身，還沒站起來, 肩膀就被人按住, 將她重新按回座位裏。
她抬起頭, 看見孟煜移開目光, 狀似隨意地扔下一句：“我都處理過了。”
云婉頓時楞住，孟煜走上前朝著允炳行禮：“殿下身體不適，朝政上的事情內閣會代為處理, 陛下不必擔心。”
允炳點頭：“那是自然，有先生在，朕什么都不擔心。”
孟煜接著道：“陛下不宜在宮外久留, 臣先送陛下回宮。”
允炳有些舍不得云婉, 磨蹭半天才站起來：“姑母既然身體不適, 就在宮外多住段時間，好好休養一下, 裳玉姑姑和小月姑姑會照顧我的，姑母不用擔心。”
云婉勉強扯起嘴角, 看著允炳走到她身前，一臉認真地和她說著。
她摸了摸小家伙的臉：“姑母不在宮裏，你要好好用膳，有事就讓小月來告訴我。”
允炳點頭應下，依依不舍地跟著孟煜走出門，許世深開好藥方，也一同退下。
只是臨走前，許世深看了她一眼，囑咐道：“殿下保重身體，若是再覺得不適，隨時派人去太醫院找臣。”
云婉謝過應下，許世深沒再說話，默默行禮退下。
小皇帝的儀仗就停在府門口，許世深道別后獨自離開，孟煜則留下來，送小皇帝坐上馬車。
允炳剛邁上車凳，就聽見孟煜道：“陛下，日后朝政上的事，內閣會幫陛下處理。”
允炳停住腳步，回頭看向他：“這件事，剛才先生在裏面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孟煜垂著眼眸：“臣現在說的，是指殿下身體康覆之后。”
允炳頓時一楞。
見孟煜垂眸立著，態度無不謂恭敬，唯獨脊背并沒有彎下，莫名讓人覺得威嚴深重。
允炳悄悄攥緊身側的小手，扯出一抹笑容：“姑母在宮裏輔政，也是幫著朕處理朝政，大人是覺得姑母做得不好嗎？”
“臣不敢，”孟煜沈聲道，“只是大梁祖訓在先，后宮不得參政，朝政上的事有內閣在，本就不需要殿下攝政。”
允炳收起笑容，手指逐漸攥緊：“這件事，先生還沒有和姑母說過吧，姑母怕是不會愿意的。”
孟煜道：“此事由陛下定奪，日后有機會，臣會與殿下說的。”
允炳依舊沒有答應，反而皺起眉頭：“可是，先生這樣攬政，不只是姑母，六科和御史們也不會同意的。”
孟煜沈吟了下，他沒想到允炳能想到這么多，解釋道：“并非是臣攬權，內閣存在本就是為了輔佐朝政，而殿下一直攝政，雖是為了朝政平穩，但日后難免會遭到六科和御史詬病，反而不利于朝政。”
孟煜說著，抬手行禮：“陛下現在年紀尚幼，等再過幾年，內閣便會將政權全部交還給陛下，還請陛下相信臣和內閣。”
允炳沒有說話，目光盯著孟煜，身側攥緊的手指顫抖不停。
驀然間，允炳松開手，笑得一臉天真無邪：“是啊，朕自然相信先生，先生都是為了大梁社稷好。”
孟煜低頭行禮，沒有言語，驀然聽見允炳又道：
“只不過，先生為了保護姑母，現在不惜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
孟煜怔了片刻，t倏地抬起頭來。
允炳盯著他看，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眼底卻暗沈深邃。
“先生，”允炳輕聲道，“您可千萬不能自毀啊。”
心思被看穿，孟煜脊背瞬間爬上寒意，幾乎毛骨悚然。
他盯著面前半人高的小皇帝，看見他蹙著眉頭，眼眸凌厲冰冷，根本不像一個未滿十歲的孩童。
孟煜的喉嚨干澀發緊，半天也沒能說出話。
他看見小皇帝踏上車凳，站在馬車簾外，站住腳步背對著他：
“先生，大梁可以沒有姑母，也可以沒有任何人。”
允炳側目看向他：“唯獨不能沒有您。”
他看著孟煜，突然扯起嘴角，笑容又恢覆原先的天真爛漫：“母后是這樣說的，朕可一直都記得清楚呢。”
說完，允炳也不管孟煜是什么反應，徑自掀開車簾邁進去，還認真朝他揮手：“先生進去照顧姑母吧，不用送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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