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契機(jī)
方行舟吃過飯后給方硯洲沖奶粉。
趁著陸見川不在的機(jī)會，他用針管抽了一百毫升的血，幾乎和奶一比一混合，一滴不剩地全餵給蛋喝，把蛋殼餵得紅潤發(fā)亮，像一塊圓圓的玉。
蛋撐得躺在桌面，縫隙朝上，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行舟伸手摸了摸蛋殼，是溫?zé)岬模辉傧駨奶介g出來時那樣冰涼。
他不可避免地感到心疼，主動問：“下午還去嗎？如果不想去的話，就待在我口袋裏，和我一起接診?！?
陸見川在樓梯間腳步微頓，竟沒有理會老婆的示弱，假裝一個字都沒聽見，怒氣沖沖地徑直回了臥室，嘭地把門帶上。
方行舟：“……”
怎么辦？他有些茫然。
上班要遲到了，他沒有胃口吃早飯，走到二樓，悄悄把門推開一條縫，看到陸見川正坐在地上，拿著磨刀石，把刀刃一把接一把磨鈍。
他又喊了一聲：“陸見川?！?
陸見川留給他一個背影。
方行舟嘆氣，最后道：“等會記得要吃早餐?！比缓蟀雅P室門合上。
醫(yī)生的工作不比其他，沒法輕易請假，他只能把家裏的攝像頭打開，挪到臥室門口，確保離家后依然可以隨時查看陸見川的動向，然后換上衣服出門上班。
先冷靜一下也好。
包括他自己……也需要好好冷靜一下，搞清楚大腦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大門輕輕閉合，發(fā)動機(jī)啟動的聲音從車庫傳來，逐漸駛向主道，越來越遠(yuǎn)，直到消失聽不見。
陸見川的動作也越來越慢，最后直接甩掉刀具，大步走到臥室外，只看到了空蕩蕩的客廳、以及桌子上一口都沒有動過的早餐。
他的神色越發(fā)冷了起來，盯著那桌菜看了許久，然后慢慢伸手捂住胃部。
今早，被嚇到的不僅是他，還有肚子裏的胚胎。
受了驚之后，方行舟又很快從它身邊離開，照常開車去十幾公裏外的醫(yī)院上班，它不出所料開始在肚中翻天覆地地鬧騰，鬧騰得讓陸見川的五臟六腑迅速融化，差點(diǎn)將他的腹部腐蝕出一個大洞。
腹中絞痛，心臟絞痛，頭也在絞痛。
各種情緒混在一起，把他的人類大腦攪拌成漿糊。陸見川微微瞇起眼睛，品味著這種罕見的覆雜情緒，很多剛剛壓制下去的念頭重新蠢蠢欲動。
還是把他抓回來吧？他想。
然后剝掉身上這層的人皮，給他看自己的觸手，告訴他——枕邊人一直都是假扮人類的怪物，肚子裏懷的也是一個小怪物，然后把他綁在床頭……嗯，最好把衣服也都藏起來，讓他永遠(yuǎn)出不了門，也拿不到任何可能制造傷口的東西，只能安安全全待在巢穴裏，被分泌的黏液每天滋養(yǎng)著，健康長壽地一直活下去……
把他抓回來……守住。
陸見川探出一點(diǎn)猩紅的舌尖，輕輕舔過嘴角，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便興奮得直發(fā)抖。
胚胎因?yàn)槟阁w的興奮而加倍活躍，盡管它并不知道陸見川的念頭代表著什么，卻本能地感到期待，渴望另一個母體長長久久地待在自己身邊，永遠(yuǎn)不要再分離。
它的活躍，讓陸見川餓得幾乎想把自己的身體消化掉。
觸手飛快躥出，一條沖向餐桌，將愛人剩下的早餐一掃而空，兩條鉆進(jìn)冰箱，卷走裏面儲存的所有食物，剩下的幾條在客廳翻箱倒柜，找出一切能夠提供養(yǎng)料的東西，用尖牙咬碎，大口吞進(jìn)體內(nèi)。
五分鐘后，客廳只剩下一片狼藉，陸見川又轉(zhuǎn)化成人形，變回普普通通的實(shí)習(xí)醫(yī)生“小王”，拿起車鑰匙，一路開車趕向向醫(yī)院。
他很冷靜地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在失控。
怪物的意識侵占屬于人類那部分的神智，情緒逐漸變得冷漠麻木。他好幾次嘗試將理智拽回來，可肚子裏還有一個同樣發(fā)瘋的小怪物。
雙份的發(fā)瘋，做出點(diǎn)什么似乎也合情合理。
——這一切都是因?yàn)槔掀抛罱鼘?shí)在太出格了，一而再、再而三踩著他的心尖來回碾壓，甚至他們吵架到這個地步還惦記著上班，上班前一口也沒吃他做的早餐。
……做點(diǎn)什么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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