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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裴原的聲音,寶寧吸了下鼻子,忙不迭地鉆進屋子。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推開門的前一刻她還在想那只老鼠,不知是吃什么長大的,又大又肥,明明這里也沒什么供它吃的啊?
姨娘以前說過,一個屋子里如果出現了一只大老鼠,那至少會有一窩小老鼠,腦子里出現畫面,寶寧打了個寒顫。
比起鉆來鉆去毛茸茸的耗子,冷冰冰的裴原也沒那么可怕了。
……屋里撲面而來的酒味兒。
寶寧定了定神,這才看見裴原在做什么。
他肩上披著件薄外套,靠著墻坐著,修長的右腿曲起,左腿平放在炕上,褲腿挽到大腿根處,在用酒給傷口消毒。
這是寶寧第一次真切地見到裴原的腿。
她一直以為,裴原的左腿只是普通的癱瘓而已,卻沒想過竟然傷成這樣。迎面骨的地方一道巴掌長的刀傷,深可見骨,許是一直沒有好好處理過的原因,傷口愈合得并不好,有些地方化了膿。
除此外,整條腿也沒什么別的好地方,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傷口蜿蜒可怖,像是爬行的蜈蚣。
寶寧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是怕疼的,也怕血,這傷雖在裴原身上,但她看到眼睛里,覺得自己好像也疼了起來,脊背滑過一陣涼颼颼的風。
裴原盯著她的神情看,意料之中地瞧見了她眼底的害怕,他舌抵著上顎,垂下眼,露出個嘲諷的笑。
他頭低下,借著桌上燭火微弱的光,寶寧看見他的臉上也是有傷的。從眉角的地方,劃過額頭,一道寸長的疤。
裴原聲音低低的,好似漫不經心問:“怕嗎?”
寶寧雙手緊緊攥著裙擺,點了點頭。
裴原沉默一瞬,心底有些不知名的滋味,有些酸澀,又有些解脫。明明早就知道這個答案的。誰看見了會不怕?怕了也好,早點看清楚他真實的樣子,早點離開。
他“嗯”了聲,去拿桌上的酒。
寶寧過去他身邊,盯著他的傷看了會,小聲問:“很疼嗎?”
“不疼啊。”裴原說著,把酒往腿上一潑,“嘩”的一聲。
濁黃的酒液混著膿血,順著小腿往下淌,裴原閉著眼靠在墻上,因為疼痛,手臂上青筋暴起,他咬牙忍著,沒出聲。
寶寧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合上眼,過了好一會再敢睜開,看見裴原額上細密的汗。
寶寧嘆了口氣,把腰間的帕子抽出來,給他擦了擦汗:“明明就很疼,為什么非要逞強呢?”
裴原猛地睜開眼,古怪地盯著她看:“你說什么?”
寶寧坐下來,視線落在他的腿上,慢聲道:“男人是不是都這樣?我弟弟也是,每日舞刀弄槍的,總是把自己弄幾道口子回來,我問他疼不疼,他說不疼,我就以為他真的不疼了。直到有一次我去叫他吃飯,看見他抱著膝蓋坐在床上,一邊上藥一邊紅著眼睛哭。”
寶寧搖搖頭:“裝什么呢,疼就說出來嘛,和親近的人撒撒嬌,也不丟人不是?非要逞強,累的還是自己,又沒人知道。”
裴原被她的歪理說的頭暈目眩,看她的眼神像看著什么怪物。
寶寧沒注意到裴原的神情,她只顧著他腿上的傷,在心里琢磨著待會要弄些什么藥。
寶寧是會些簡單的醫術的。
國公府里明姨娘的爹爹原本是個大夫,在京中也赫赫有名,只后來爹爹病故,明家家道中落,明姨娘才嫁到了國公府,做了側夫人。她的父親受敬重,她在府里的地位也不低,生了個獨女,府中排行第二,名叫季彤初,三年前嫁給了崇遠侯的庶子做正妻。
明姨娘和許氏關系好,寶寧自小和她親近,耳濡目染讀了不少醫書,大多數方子都背的下來,針灸術也略通些,不過沒救過人,只治過府里養的狗。
裴原的傷乍一眼看上去很可怕,但看習慣了,就好多了。
寶寧拿過他的酒聞了聞,高粱酒,還是比較劣質的那種,渾濁的渣滓都沒濾掉,聞起來很辛辣。
“四皇子,你這樣不行的,越弄越糟。”寶寧站起來拍拍裙子,沖他道,“你等我下,我給你拿藥。”
說完,寶寧匆匆地出去了。
裴原看著她的背影,嘴張了張,說不出話。
這和他想象中的結果完全不同。
他都做好了她要走的準備了,但是她沒有,反而留下,關心他的傷口,要幫他上藥。
那女人簡直就是個小呆子。
她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壞的,什么對她有益,整日都傻乎乎的,就知道笑,把那么多精力和熱情都投在他身上,但是她知不知道,他根本沒辦法回報什么。
……
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寶寧回來,拿著一小瓶藥粉,和一碗湯藥。
她把藥遞給裴原:“趁熱喝,我按著方子配的,清熱止血,安神止疼。”
裴原接過來,聞見沖鼻的苦味,不由皺了皺眉。
寶寧右手背在身后,笑著道:“我就知你會覺得苦,猜我給你帶什么來了?”
裴原抬起臉看著她,沒說話。
寶寧早習慣了他這副惜字如金的樣子,也不生氣,仍舊笑著:“你先閉上眼。”
裴原抿抿唇,不配合她的小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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