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阿香驚訝的表情，孫權一聲冷哼。

“我還不至于在這種事情上騙你，遺忘還是記得，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反正痛苦的又不是我?！?

孫權說得很隨意，但阿香卻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且在他的話語中，阿香抓住了另一個關鍵點。

“你要忘東忘西忘情水做什么？”

阿香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測，但她不敢肯定。

“和你有什么關系?！北緛碚Z氣尚可，但聽到阿香的反問，孫權情緒終于有了明顯的起伏。

阿香明白了。

她笑了笑，將綠豆糕放進了嘴裏。

甜糯微軟，清香繚繞。

孫權的點心做的真的很好吃。

但吃著吃著，阿香卻想起了當年做飯曾經炸了廚房的他，那時他做完人生第一頓飯，雖然面上不顯，但其實心裏很期待地將一堆黑乎乎的東西端上桌讓她和大哥吃，他們兩個人抵抗無能，至今還記得那種神奇的味道，并且之后很多年吃了不少二哥的黑暗料理。

而現在二哥的廚藝終于變好了。

但……

阿香眼神黯然。

“我以為，你會阻止我和修在一起的?！?

阿香有些悵然，飄渺的聲音在寒風中飄散開來，與寒霧一起消弭無蹤。

那時二哥知道真相后給修的那一拳，真的嚇了她一大跳，后來突然給她分配了很多的工作，明明也是在隔開兩人的距離，但是從那場司馬家預謀的爆炸之后，他就沒有再給她分配一點工作了，甚至都沒有讓強辯團跟著她。

“你不是挺開心的嗎？”

這一句話頗似諷刺。

若是放在以往任何時候，阿香肯定會被氣得汗毛倒立，像是吃了火藥般和孫權當場嗆起聲來。可是這一次，阿香沒有從孫權的話中聽出任何的諷刺意味。

他深深地望著她。

“這段時間，你知道自己變成什么樣了嗎？你假笑的樣子，難看的要死?！?

阿香微微翕動嘴唇，卻難以言語。

“我不是神，沒辦法把父親和大哥變回來，我也沒有辦法給你找一個合你心意的愛人，既然那個人不是劉備，你又喜歡他……在不觸犯孫家利益的情況下，讓你開心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省得你天天在別人面前表現的一副仿佛我怎么欺負你的樣子?！?

阿香的嘴唇顫抖的劇烈。

她放在身側的手僵硬無比，本已干涸的眼底有滾燙的熱意，她望著孫權時，眼角已有一片緋色。

想要穩住情緒，可是還沒開口，心中涌起的酸楚已讓她的喉嚨發疼，強烈的委屈感和挫敗感前所未有的噴涌而來，潮水般幾乎將她漂浮不安的靈魂吞沒。

阿香看著孫權時，視線已然模糊。

她聽到自己開口，那被顫抖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嗓音。

“二哥……我是不是……很沒有用?！?

那四個字一出口，阿香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我曾一度覺得自己很堅強，江東男兒優秀，但江東女子亦不輸男兒。從小到大，我一直在努力追隨你們的腳步，我努力習武認真念書，從不敢給孫家抹黑，也怕自己成為任何人的累贅，老爸讚我優秀，大哥說我堅強，外人夸我聰慧，我也一直覺得比起一般的女子，我至少有自保的能力，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樣的生活，有目標也有決心。我曾自信地活了那么多年，可是我所有的自信和驕傲被這半年不到的時光擊得粉碎……

有的時候我覺得我自己都快要瘋了，可是我始終是清醒的，我告訴我自己我不能這么懦弱，既然已經決定了就要努力走下去，孫家是我們的家，如今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不能成為你的累贅，我想讓你知道你的身邊還有我，可是……我還是那么沒用，難過的時候，我一直在哭一直在哭……連我自己的眼淚都控制不了?！?

洶涌的淚水氤氳了視線，她越說越難過，根本看不清面前的孫權是什么表情。

與和修分手之時阿香還在拼命掩飾情緒不同，面對孫權這個唯一的親人，那些挫敗和悲傷根本無法壓制，或許也有因為知道是親人永遠不會離開的原因，阿香在傾訴著自己的痛苦時，情緒崩潰一發不可收拾。

“孫尚香?！?

孫權看著面前泣不成聲的阿香。

他想起了之前大哥不翼而飛之時，同樣哭得情緒崩潰的她，那時他用過激的語言刺激著她，看著她哭，他努力壓下了心中所有的不適感。

他曾一度覺得這個妹妹很多想法天真的可笑。但不得不承認在這么多年的成長中，他早已習慣了她的存在，一路見證著她的成長，哪怕他覺得她仍有許多不足，可是他是承認她是優秀的。

孫權不是一個會表達自己情緒的人。

過去的十多年裏他們兩個甚至一直是不對付的。

可這并不影響……她是他孫權唯一的妹妹的事實。

“……是我無能?！?

孫權的手輕輕地拂過阿香的后腦，這種安撫性的溫柔動作是孫權從未對她做過的。因為太過驚愕，阿香一時間流淚滿面地怔怔看著孫權。她的大腦難得的反應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孫權剛才說的話。

“如果父親和大哥仍在，江東不會在這半年內經歷如此大的動亂。這段時間你在做的事情，本不是你擅長的領域，可你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