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傅衍也是最近才知道他身世的, 之前他從來沒懷疑過什么，只當唐娟對他比一般母親對孩子嚴厲些，僅此而已。
誰知道事實不是，唐娟竟然不是他的親生媽媽, 她還曾經親手設計了綁架案。
說起綁架案, 傅衍現在還心有余悸，那看似平常的七天對他來說簡直是惡夢般的存在。
那間密閉的房間裏什么都沒有, 他蜷縮在角落裏無助地哭泣, 不停地念叨, 媽媽，媽媽……
他害怕, 他恐懼，任何的聲音都讓他膽顫心驚, 如驚弓之鳥，他捂住耳朵不敢去聽。
可那裏太靜了，任何聲音都會放大, 它們肆無忌憚地沖進他耳中, 無時無刻不沖撞著他。
他怕急了，張嘴咬住胳膊, 生生咬出了血，那是他第一次聞到血腥味, 在密閉的空間裏，那個味道太刺鼻了。
可他不敢松口，因為一旦松開, 那可怕的聲音又來了。
他從開始大聲哭泣, 到最后抽噎，他沒有力氣再哭了, 因為哭也好累人，可他又不敢睡，他不敢閉眼，不然那可怕的聲音還會來。
他一直睜著眼一直睜著眼，看著光從門縫隙流淌進來，他知道天亮了，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敢睡會兒，也只是睡一小會兒。
他做了夢，夢到了爸爸媽媽，爸爸還是什么事情都不聞不問，媽媽還是那樣嚴厲，他衣服臟了，媽媽問他怎么弄的，他答不上來，媽媽要他伸出手。
打掌心真得太疼了，他不敢伸出手，怯生生看著媽媽，“媽媽我錯了，能不打我嗎？”
媽媽還是沒有饒過他，抓起他的手重重打了下來，棍子落在掌心，錐心地疼痛襲來，掌心又紅又腫，可媽媽依然沒有停手，還在打他。
直到爺爺來，媽媽才停住。
在爺爺面前，媽媽一向都是溫柔婉約的，她把棍子藏在伸手，拉過他的手，笑著對爺爺說：“您來了。”
爺爺沒理會，問：“你們在做什么？”
他不敢告訴爺爺媽媽在打他，他逼退眼淚，強顏歡笑說：“在和媽媽一起做游戲。”
爺爺很滿意，對媽媽也很滿意，“好。”
他以為被爺爺夸了，媽媽可以不再打他了，沒人的時候媽媽去了他的房間，房門關上，捶打聲傳來，他的掌心再次痛起來。
后來他醒了，依然被關在黑暗的房間裏，他們還沒有來救他。
再后來，他們救出了他，可他依然還是很怕，他不敢一人在房間裏呆著，他整夜整夜睡不著。
媽媽說他是男子漢，有問題要自己克服，不讓任何人陪他，他不敢違逆媽媽的話，艱難的忍著，再忍著。
還是沒有熬過去，他看了心理醫生，醫生說他病了，很嚴重的心理障礙病，媽媽似乎不信，不高興的時候還是會打他，說他是故意的，故意讓爸爸和爺爺知道后責備她。
他不是故意的，他蜷縮著身子解釋，他不是，媽媽打他更兇了，再后來，他不敢辯解了。
媽媽打他，他也只是默默受著，他每天過的都很辛苦，但他不能表現出來，媽媽說了，他要是讓爺爺看出什么，會不要他的。
年幼的傅衍最怕的就是媽媽不要他，那段日子他過的如履薄冰，甚至精神也恍惚。
他從樓梯上摔下來了，他感覺是有人把他推下來的，可媽媽說不是，媽媽說是他不小心。
爸爸和爺爺信了媽媽的話，懷疑他說謊，媽媽又打他了……
傅衍小時候的記憶，幾乎都是唐娟的冷漠和責打，她對他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今晚的傅衍喝了很多酒，一杯一杯，房間裏的燈沒有開，四周黑漆漆的，和那年被綁架的小黑屋很像。
他端著酒瓶癱坐在地上，邊喝酒邊按下了一組數字，那邊傳來輕柔的聲音，是夏汐的。
她說：“餵。”
傅衍哽噎說：“汐汐，我這次真沒家了。”
是他心裏的家沒了，這么多年來，他一直把唐娟當成親生媽媽，聽她的話，按她說的去做。
她支配著他的生活，她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他好，到頭來，她為的只是自己。
正如她說的一樣，她從來沒有在意過他這個兒子。
呵，錯了，他不是她的兒子，他只是她報覆傅家的工具，她要把他養廢，讓他成為傅家的恥辱。
她是真的壞啊。
“汐汐，我好疼，好疼。”傅衍無助地喊著，手用力抓撓著身前的衣服，他心很痛很痛，像是螞蟻在啃噬，又像是被什么在捶打。
胸前的骨頭好像斷了，插進了心臟裏，他的心在滴血。一滴一滴，全身的血液好像流干了。
疼……
無止境地疼。
他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所有人都這樣對他？
唐娟說他不配得到幸福，是呀，他不配，他該死。
他不是沒想過死的，沒在水裏的感覺他嘗試過，脖頸像是有只手在緊緊束著，喉嚨發脹刺痛，心臟抽搐，只要再一點點，他就可以解脫了。
可唐娟不讓他死，唐娟說，他沒死的權利。
傅衍的意識一會兒是現在，一會兒是小時候，那種無法言說的無力感充斥在心間，他斷斷續續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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