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上＋下）

一個海洋他要是真的自己主動樂意走向你, 他的世界到底是能有多擊垮人的心臟，今早的元仙人算是見識到了。

他早知道，茯神喜歡他，但元薤白一直也覺得他自己這個人沒什么特別之處, 也缺乏被人喜歡的地方。

首先, 他性格就有問題, 他真的是一個對于常人來說特別麻煩的人，一般沒人能忍他太久，元薤白自己也知道。

可如果說是他聰明，才彌補了他的個性, 那他的聰明也真的并沒有那么突出, 南海存在著那么多大腦聰明的高等生物, 元薤白也完全比不上。

更別說，他這個臉上留疤的，瘦弱蒼白的樣子也不能用好看形容，只能用脫衣服給別人看, 都覺得丟人來說了。

他知道自己長的并不好看, 個性還很容易脆弱，他還有好多毛病，這些毛病哪一個都不是很招人喜歡。

所以, 他才會覺得茯神喜歡他的原因，最主要的一種可能還是對方同情他的過去，又或者憐惜他的病弱, 外加當初的事引發(fā)的一些自責感才會喜歡他的。

元薤白以前這么去想的時候。他都會再變得更好一點，諸如充實自己的知識和能力, 以此彌補他的外形等問題。

但他倒也不是否定自己, 才會去自我看輕, 元薤白只是認為自己是可以的變得更好的，只要他真正完美起來，他就可以盡可能沖淡這種現實帶來的差距感了。

他真的不喜歡這種差距感，他更希望自己可以平視著看茯神，他也不想要任何人的同情，他希望他是自己真的很好，茯神才會喜歡他。

可今早，當茯神站在那裏，對他指著空中，讓他去看那一整個沙灘起飛的鳥。這個人還用那夜幕中顯得十分‘神秘’的長發(fā)，和熟悉的面容親自走過來說出剛才那句話。

情況，還是變得不一樣了。

因為，如元薤白這樣的人，一瞬間都被對方這頭極具沖擊性的白發(fā)搞得頓住了。

他幾乎懷疑這個人是誰，他還突然……對自己以前對這個人的那些了解感到有點不太確定了。

但的確，元薤白哪怕昨晚才經歷了和這個人之的那種最深入的了解，他也一下陷入一種第一次重新認識這個人的心情了。

畢竟，之前元薤白雖然早就得到過兩三次暗示，但茯神的頭發(fā)原來早就是全白色的了，這一點還是太神奇了。

可要是這件事再結合之前的某些事情一想也合理了，因為，頭發(fā)其實不是身體細胞。

茯神作為高等海洋生命，也許他的身體細胞早在他停止代謝，也不再需要呼吸作用時便不會衰老。

但頭發(fā)這個結締組織，卻是唯一能見證他活了多久的證據了，茯神在公元1644年之前一個人離開海洋去陸地時，肯定還是一個真正青春年少的海洋生命，他當時的發(fā)色絕對是黑色的。

但現在，他也真的是一個必須要長出白頭發(fā)，還面對頭發(fā)全白的海洋生命了。

哪怕，他的體征是年輕的，可這頭白色頭發(fā)，就是他走過的道路。這不代表他的年紀，應該說只代表了他走過的路有多長。

偏偏，他有著這么蒼老的白發(fā)，從年紀上來說又真的不是一個老年人，他的臉，代謝方式，思考方式，包括他的‘大腦’還是特別年輕，這就給人的感覺，真的是比他是一個正常黑發(fā)的年輕人還要奇特了。

因為，這頭白發(fā)真的讓他給人的感覺很覆雜，你不能簡單地說好看還是不好看。

但一個長著年輕人臉的人有著這樣屬于老年人的頭發(fā)，就是會讓其他人覺得他不一樣，又或者，讓他不能和其他人一樣。

南海的所有生物，哪怕它們去過人類世界，學過知識，它們其實還是活在一種動物視角的世界觀裏。

只有茯神一個人，他早就通過頭發(fā)變‘白’這件事，知道他自己真的不年輕了。

這讓他註定不能和地方，天圓一樣還保持年輕樂觀的心臟，他還清楚地明白自己和從小長大的兩個發(fā)小已經不是一樣年齡的同齡人了。

像他以前是地方的弟弟，現在的他卻不能再做地方的弟弟了，他的頭發(fā)根本比地方的父親看上去都要蒼老，他又怎么能繼續(xù)做別人的弟弟呢。

所以，茯神過去認識的所有動物都可以繼續(xù)年輕下去。

就算不年輕了，他們也可以正常衰老。

只有他一個人被永久拋棄在了時間和歲月裏，要面對衰老的心臟和年輕的面孔所帶來的矛盾感，或許一個人連自己該怎么去活下去都不知道。

這使他絕對討厭極了自己這漫長又無盡的生命，更要被這頭隨時提醒他正在衰老的頭發(fā)一次次刺傷，這才是他不想被別人靠一下頭發(fā)的原因。

茯神不是很喜歡他的頭發(fā)才不讓人碰。

他是根本很討厭它，可是，他又明白，要是有一天他連這頭白頭發(fā)都失去了，他就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世上活了多久了。

“……”

這一點一旦想通，真的是讓元薤白看到后一下子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關于，茯神為什么再也不想和地方天圓天天在一起了，他一開始為什么老是對著誰都一副冷冰冰排斥極了的樣子，竟然就是因為這個。

可元薤白現在看到了，明白了，他也完全不會覺得這真的是茯神‘衰老’的證明。

因為，他反而又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茯神現在正是把他這的真實一面全部告訴自己。

這一面一點不像他平時那么強大，是茯神自己都拒絕接受的‘年老’一面，他也第一次發(fā)現茯神的眼睛……原來隔著這么遠的距離，都好像是隨時隨地容納著自己整個人的。

他甚至不介意把自己全部真實給元薤白看，哪怕是他自己并不喜歡的這一面。

但元薤白也發(fā)現了，在茯神這種遠遠隔著那些鳥兒朝自己這裏看來的眼睛裏，自己的臉好像都看上去不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