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非洲了，”陳聿深欲言又止，“說要拍攝野生動物，估計短時間內(nèi)不會回來的?！?

這件事實在有些微妙。畢竟桑雀聽陳聿深講過，明玫的初戀就是死在那裏的。不知她是真的向往非洲草原上的獅子，還是在緬懷逝去的愛情。

秦世倒沒琢磨那么多，只詫異地點點頭：“不愧是明姨，還是她會玩。”

程酌若有所思地彎起嘴角：“不覺得很有趣嗎？經(jīng)歷那么多，結(jié)果每個人都回到了最初想走的那條路，所以這么多年，大家到底在掙扎什么呢？”

這個問題沒人能回答，哪怕是一手制造了所有困境的陳恪鳴，也未必會有答案。

沙灘上的音樂和歡笑很難惹來憂愁，四人隨即又聊起了其他瑣事。

雖然前路未畢當(dāng)真一帆風(fēng)順，但努力把這個夏天過得比從前快樂些，理當(dāng)無可厚非。

*

遠(yuǎn)離城市喧囂，海島上的星空格外清晰璀璨，而深更半夜坐在飛機(jī)中去遠(yuǎn)望更是如夢似幻。

可桑雀被從派對騙來后，便總覺得不對勁，他環(huán)顧周圍幾名陌生人和陳聿深，有點慌張地追問：“你究竟要玩什么呀？大晚上的。”

陳聿深盯著他瞧了兩秒，忽然壞笑：“都飛這么高了，你說呢？”

桑雀：“？”

陳聿深不滿他的遲鈍：“跳傘。”

誰好人家大半夜跳傘啊？不對，白天我也不跳！

桑雀驚訝過后，臉色瞬間煞白：“別開玩笑了，我不要，你自己跳吧?！?

陳聿深從教練手裏接過裝備，邊熟練穿戴邊反問：“怕什么？你又不恐高?！?

不恐高也不代表可以從幾千米高空往下蹦呀！桑雀簡直嚇到快缺氧了，結(jié)巴著拒絕：“真、真的不行，我不會！太危險了，我要摔死的……”

“當(dāng)然不是讓你自己跳，我?guī)е?。”陳聿深拽住他，“要死一起死?！?

……

正開開心心忙于布置新家的桑雀才不愿遭此橫禍，見他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不由窩囊地哽咽出聲：“求求你，我真的害怕，我不要?！?

“沒試過你怎么就能肯定呢？”陳聿深笑著強(qiáng)行給他穿上設(shè)備，解釋說：“你看，等下我們綁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管?！?

話畢便幫忙帶上透明的防風(fēng)鏡，囑咐道：“高空千萬不能說話，閉好嘴巴，記住了嗎？”

“嗯。嗯？等下，我不，不不不——”

桑雀偷望了眼窗外，簡直要在膽顫心驚中崩潰了，在被這家伙從座位上用力拉起來的剎那間，就完全不顧形象地爆哭：“你太過分了！我不要——唔……”

氣憤至極的抱怨被個突如其來的吻堵住，桑雀根本沒回過神，就別無選擇地被綁在了陳聿深的身前。

即便緊挨著無比熟悉的人，可當(dāng)飛機(jī)門拉開的瞬間，他的眼淚還是不值錢地不斷往下飛落。

陳聿深安慰：“放心，我有教練證，很安全?！?

這個時候桑雀已經(jīng)完全不在意他講什么了，只恨自己無比弱小，盡管拼盡力氣去拽緊飛機(jī)門，卻根本抵抗不住被這家伙輕松拉下手腕。

陳聿深親了下他的短發(fā)：“準(zhǔn)備好了嗎？”

準(zhǔn)備個鬼——啊啊啊啊啊——

桑雀沒機(jī)會回答半個字，便在哭泣中被他用力一帶，直接朝著身下無盡的黑暗自由落體。

瞬間而來的失重感遠(yuǎn)比坐飛機(jī)時嚴(yán)重一萬倍，實在難以用語言形容。

好在只持續(xù)過兩秒，就消失無蹤。

無法自控的桑雀連眼睛都忘了閉，只覺得凜冽的風(fēng)不斷呼嘯而過，而自己則真變成了一只沒有翅膀的小鳥。

隨著高度極速下降，明亮的東港和和如枚鉆石般的海島逐漸進(jìn)入視線。

無奈被嚇傻了的桑雀也顧不得欣賞什么，眼神呆滯，短發(fā)亂舞。

直至忽然一下被股大力往上提住，而后墜落都變得輕飄飄，才意識到是降落傘打開了。

遲來的一點點安全感讓桑雀悲憤地在空中心生憤懣——

陳聿深你討厭死了！我真的生氣了！

哪有人這么荒唐？莫名奇妙就要進(jìn)行如此危險的活動！還不問人家意見！

正當(dāng)桑雀心神開裂之際，毫無預(yù)兆的花火忽騰空而起，在周身的高空絢麗炸開。

桑雀張圓了狐貍眼，忘記自己還想要在腦海裏咒罵什么。

他聞到了風(fēng)的味道與煙火的味道。他聽到了煙花聲和自己的心跳聲，他看到了滿目絢麗，那是完全不屬于他人生經(jīng)驗的，突破了想象的盛大無極……

靈魂終于遲一步隨著身體徹底遠(yuǎn)離地表。

曾經(jīng)每每在空寂的地方與陳聿深獨處時，他都會有天地間只剩下彼此的錯覺。

而今夜，那已不是錯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