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踩著秋季的尾巴，朝暉殿前的落葉早已枯黃殆盡，只剩些許單薄的枝丫掛在樹梢，凜冽的風(fēng)拂過，那枝丫只掙扎了片刻便被徹底折斷，晃悠悠落入塵土中。

一只細小的腳踩過那枝丫，發(fā)出咯吱一聲，隨后朝暉殿的大門被敲響，東野舟伏在案桌之上，突如其來的響聲讓她身體發(fā)出輕微的顫動，這個人清醒過來。緩緩睜開眼睛，坐直身體，看著案桌上琳瑯滿目的奏折，嘆了口氣。

她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伏案而眠，似乎從南越回來之后，便再也沒有見過她躺在床上睡過覺，沈岳偶有幾次來看見她趴著睡，便上前將她橫抱起放到床上，可每次她都會驚醒過來，額前冒著冷汗，不愿再靠近朝暉殿內(nèi)的床榻一步。

“進來~”東野舟淡淡開口

大門被緩緩打開，來人端著一個食盒，跪到地上，低著頭不敢看她，嘴裏恭敬開口：“陛下，沈大人一早便命人送來了滋補的湯藥，說天氣漸涼，要女婢看著您喝完~”

“嗯，放下，出去吧”東野舟單手扶額，低低應(yīng)了一句，這不是沈岳第一次送湯來，自那次看到東野舟對于床榻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后，沈岳每次都會親自送湯過來，勢必要看著她親自喝下才能安心，鮮少假手他人送來。

那人巋然不動，并沒有把湯放下，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東野舟這才抬眸看她，一個身材瘦弱的宮女，似乎在哪裏見過，東野舟蹙眉思考著，宮女依舊跪在地上沒有起身。

“春風(fēng)？”東野舟輕呼出聲，宮女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東野舟這才想起來，眼前這個正是當初和桂子一樣，和她一起長大的人，初登基那會兒，只有兩人在身邊，后來便只剩桂子一人，曾經(jīng)問過一嘴桂子春風(fēng)的下落，桂子只是說她離開皇宮了，便沒再多問，如今竟然又出現(xiàn)了，桂子早已不在身旁了，對于她的身份，東野舟心中也有了大致的猜想。

東野舟看了眼四周，大門敞開著，門外的禁衛(wèi)軍分立兩側(cè)，又低頭看了眼她：“關(guān)門！”話音落下，朝暉殿的大門被緩緩關(guān)上，東野舟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身寬大的衣袍裹在她的身上，身后長長的拖拽衣袖，蹲在春風(fēng)的面前，微微瞇著眼，擠出一個笑容來，又看了眼她手裏的湯，她以前從不會這種眼神看人，基本都是和煦從容，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也學(xué)著齊良的樣子開始用揣度別人的眼神視物。

因為只有這樣別人才不會看出她在想些什么。

春風(fēng)把頭垂的很低，兩只手捧著湯，許是時間太久，兩只手微微有些顫抖，感覺到身前有人靠近，她的手抖的越發(fā)厲害，呼吸漸漸急促：“陛，陛下...”

“嗯？怎么了？不是要讓朕喝湯嗎？不把東西放下，朕怎么喝湯？”

春風(fēng)這才緩緩抬頭，將手裏的湯一點點挪到自己的胸前，看到的是一張諱莫如深的笑臉，她顫抖著嗓音又喚了一聲：“陛下....”

沈岳從宮門口下車，手裏捧著一個瓷瓦罐，刻意將用厚重的棉布裹得緊緊的，行色匆匆的朝朝暉殿走去，今晨出門之前，他被沈謙叫住了步伐，沈謙捧著一本竹簡站在他的庭院前足足一刻鐘，好容易等到他時，正看著沈岳眼裏心裏全是懷中的瓦罐，往外走。

本也只是簡單的指點，但在行至皇城的路上時，便得知了有人頂著他的名字送了一碗湯進去，沈岳再顧不得其他，當即沖去了朝暉殿。

行至朝暉殿前是，為首的邱澤剛要打招呼，卻見他直接從自己身旁略過，徑直推開了朝暉殿的門，東野舟單手撐在案桌上，桌上還有半碗的湯，她兩眼緊閉，春風(fēng)站在一旁，眼裏似乎還有一絲慌張。

“阿舟！”沈岳大喝一聲，這一聲將門外的禁衛(wèi)軍驚動了，邱澤帶著人往裏沖，一臉慌張，他們可經(jīng)不起陛下出任何一點事情，沈岳千叮嚀萬囑咐要求他們護好陛下。

春風(fēng)被這一聲呼喝嚇了一跳，沒來得及反應(yīng)，沈岳已經(jīng)下令：“拿下~”

禁衛(wèi)軍正欲動手，東野舟緩緩抬起頭：“下去吧~”所有人面面相覷，弓著腰退了出去，邱澤很有眼力見的將門帶上。

春風(fēng)自小跟在東野舟身邊，沈岳自然認得，也深知他便是沈闕的人，如今她覆又出現(xiàn)，沈岳心中那股怒意實在無法抹平，正要上前一步，卻被東野舟扼制了腳步。

“沈岳，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東野舟站起身，率先朝著他的方向走去，笑著挽過他的手，領(lǐng)著他向御花園的方向走去。留下春風(fēng)一個人靜靜的站在空曠的朝暉殿內(nèi)，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御花園內(nèi)的花早已落盡，四周一片落敗感，東野舟走在前端，一步一步略過那片凄涼，突然轉(zhuǎn)身沖著沈岳笑了起來，看見他的手裏依舊還端著那個瓦罐，伸出手將那瓦罐握住，還有余溫。

沈岳笑了笑，柔聲開口：“剛才那個~”

東野舟搖頭，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我記著呢，只喝你給的~”沈岳滿意的點了點頭，兩人挨著庭院的長廊坐下，東野舟在沈岳舉起手示意她慢點喝的下一秒，很是豪邁的一口干掉，然后用袖口擦掉了殘留在嘴角的污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