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親眼看見清潔人員運往后山垃圾處理焚化爐的車子里，就放著這只鞋。

島田小林張著嘴巴，視線一寸寸的上移，看到低著頭，臉色蒼白的彌生姬一。齊劉海下，那雙安靜漆黑的眼睛，沒有任何感情，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看著他……

她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眼角也是。

島田小林立刻就想到了今天早上，那個可怕的笑容。

“不不，不要殺我，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懺悔，我道歉，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我，他們逼我的。我都告訴你，全都告訴你，不要殺我……”

他腿腳靈活的跪趴在地上，雙手放在頭前，不停的作揖求饒，眼睛死死閉著，生怕一睜開眼，就看到一臉鬼魅笑意的彌生姬一，把手插進(jìn)他的脖子里。

不管彌生姬一是人是鬼，剛剛那兩只鬼，她們一定是一伙的。

對，對，說些什么，一定要說些什么。

他只是個小人物，也是被逼的，彌生要找也不該找他，該死的是罪魁禍?zhǔn)住?

……

真一穿著制式復(fù)雜，花紋繁復(fù)靡麗的和服，寬大的袖子從抬起的手臂上滑下，垂下的袖擺長得幾乎到膝蓋。

皓月下，潔白如瓷的手指插進(jìn)挽起的髻發(fā)里，露出一整張線條流暢，隱有鋒芒的臉。

嬌艷暗紅色的彼岸花插入鬢發(fā)。狹長的睫毛下，冰冷犀利的眼神挑一尾似笑非笑的譏嘲，緊抿的少女櫻花一般嬌嫩的雙唇卻沒有絲毫弧度。

“你這是？”燕十七驚奇疑問，語氣里卻是難以掩飾的贊嘆。

穿得仿佛要去艷壓紅毯的真一理所當(dāng)然的說：“當(dāng)然是去復(fù)仇。”

“噗，復(fù)仇你打扮成這樣？你是打算去美死他們嗎？”

在燕十七看來，應(yīng)該是長發(fā)覆面，白衣如喪，臉色敷上三斤□□，指甲漆黑如勾。這才能爭取從心靈到身體，對他們造成核彈般的打擊。

“我特意還準(zhǔn)備好了，隨時兌換一些宇宙級經(jīng)典恐怖音樂，隨時為你助興。”

“不用了，你自己留著催眠吧。”她頓了一下，掩飾由于拒絕太快，暴露的僵硬，若無其事的說，“還不到時候，我沒打算現(xiàn)在就弄死他們。”

燕十七點頭：“原來如此，”不等真一暗松一口氣，他話鋒一轉(zhuǎn)，“原來真一你怕恐怖音樂啊！啊哈哈哈哈哈哈，是誰大言不慚說自己沉迷綜恐不可自拔，原來是葉公好龍啊。”

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這家伙，這時候這么敏銳聰明干什么？

真一氣呼呼的，卻沒有反駁。

站在城市最高的電視臺的塔頂上，身后是深海般洶涌的深藍(lán)夜色，一輪新月勾著冰冷的瞳孔，冷漠的注視著。

艷麗如同百鬼夜行里，雌雄莫辯的妖姬一般的彌生姬一，迎著夜風(fēng)久久駐足。

眨眼之間，便在遠(yuǎn)處一個個高聳的大廈頂端躍遷出現(xiàn)，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半空中緩緩的，悠悠的飄落下來彼岸花如玄月一般的花瓣。

窗臺前，一只修長有力的男人的手，從容的接住了它。

拿到鼻尖輕嗅，呢喃著：“這就開始了嗎？”

“我怎么可能掉份的，自己親自下場？當(dāng)然是維持高逼格，用積分讓他們跪地喊爸爸。”

真一屈膝坐在窗臺上，擼著懷里房間原主人的貓，在喵喵的聲音里，跟好奇的貓咪一起看向房間里，不斷跑跳、掙扎、躲避的某位好同學(xué)。

這只是名單上的其中一員罷了。

當(dāng)時他好像是扮成裂口女的樣子，來嚇唬驚慌失措的彌生的，那現(xiàn)在，她就慷慨點，多花點積分給他兌換個豪華逼真一點的裂口女套餐，讓他也體驗一下。

順便，她自己也體驗一下他當(dāng)初站在一旁，惡作劇成功哈哈大笑到眼淚都出來了的愉快。

她漫不經(jīng)心的抬起貓咪的爪子招手，幽深平靜的眼睛，對著房內(nèi)表演的人：“喵。是不是很滑稽、很可笑呀？”

真一蹙了一下眉，搖搖頭否定，心情并不好：“老實說，還沒有擼貓來得有趣。不懂這幫人為什么喜歡把時間精力花費在欺凌別人身上？有這時間，完全可以干點別的啊。”

“在我的數(shù)據(jù)庫里，喜歡這樣做的人類所占百分比并不少。基因遺傳學(xué)上解釋的話，人類自古時候，習(xí)慣的都是恫嚇，圍獵比之弱小的動物。而避免觸怒有威脅的猛獸，這幫助他們更輕松更好的狩獵，增加生存幾率，進(jìn)化到食物鏈更高的頂端。所以，成為人類以后，這種讓他們占據(jù)優(yōu)勢的基因，仍舊保留了下來。”

真一點點頭，心不在焉的說：“那我問問他，這感覺爽不爽。”

她松開手，輕拍貓咪的小腦袋，圓滾滾的貓咪立刻蹬腿跳到主人身上。微帶指甲的爪印在汗津津的臉上左右開弓。伴隨著貓咪凄厲威脅的叫聲，陷入鬼蜮迷障的男生睜開眼睛清醒過來。

他劫后余生一把摟緊貓咪，慌張的左右看看，松一口氣。

“佳麗斯，是你救了我嗎？”

貓咪喵喵了兩聲以示回答，溫馴的被他抱在懷里撫摸。

“啊，佳麗斯，真的好可怕，我夢到了……”

“是嗎？夢到了什么？”清澈冰涼的，如同夜色一般的聲線，輕輕的回應(yīng)。

“我夢到，佳麗斯？你會說話？你是在說話嗎？”

“喵嗚。”

“你在，找我嗎？”

嘩啦，三月的春風(fēng)微寒，帶來遠(yuǎn)處櫻花芬芳的夜風(fēng)，急促的掀起窗簾。

清冷的月色，從不知何時打開的窗戶斜傾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