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璃雙頰莫名地一紅,還是默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待她輕輕褪下慕容顏的外袍,一下子便紅了眼眶,只見她中衣上面的血漬已成赭色,早與傷口凝結(jié)在一處,只好取了剪子將其剪開。
她小心翼翼地為慕容顏上藥包扎,卻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慕容顏雖已乏得快要脫力,渾身上下也如火灼般疼痛,但她還是勉力扭過頭,望了一眼身后的蘇璃,“想你平日里那般聒噪,怎么現(xiàn)在卻不說話了”
蘇璃聽了,依舊不語,只是涂藥的手勢(shì)加重了幾分。
慕容顏當(dāng)即疼得喃喃低吟了出來,額前滲出了層層冷汗,忍不住喝道,“你你是又想要了我的命嗎”
“我才沒這個(gè)閑功夫,反正多的是要取你性命的人。”蘇璃冷冷地道,“又何須我動(dòng)手。”
“喂,我都受傷了,你就不能對(duì)我溫柔一點(diǎn)嗎”慕容顏無奈地說道。
蘇璃涂藥的手猛然一頓,一字一句地道,“是,我是生來就不懂什么溫柔,不像那些住在皇宮里的女人,有那么多柔情蜜意,能讓人怎么都忘不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慕容顏皺了皺眉,但她已疲累得無力爭(zhēng)駁,她不懂蘇璃無端生什么悶氣,是怪自己方才點(diǎn)了她的穴道嗎。
“慕容顏,是我不明白你才對(duì)。”
蘇璃停下了手上的動(dòng)作,澀然說道,“我不明白,我真的一點(diǎn)也不明白,究竟何為你心中所想不明白究竟何為你心中所求不明白你究竟是何人不明白你究竟愛的是誰就像此刻,我不明白為何你明明就很疼很痛,卻還要故作沒事一樣慕容顏,逞強(qiáng)并不是勇敢,只是愚蠢罷了,而隱忍也并不是溫柔,只是欺騙罷了。”
慕容顏慢慢坐起了身子,拉過被褥,正視著蘇璃,沉默了良久,才說道,“逞強(qiáng)也好,隱忍也罷。。。你以為是我想要如此的嗎即便貴為王侯,可我也并不是什么偉丈夫。你瞧,脫下這身血淋淋的華袍,其實(shí)我也只不過是個(gè)平凡女子罷了。。我并沒有三頭六臂,棍棒打在身上,當(dāng)然也會(huì)疼痛,可我不能哭泣流淚,那是因?yàn)槲也幌氤姓J(rèn)我真的就是個(gè)弱女子”
她盯著蘇璃,啞聲道,“走到今日這般田地,絕非我所愿。如果可以,我何嘗不想生于山野人家,流連林間芬芳,不問天下紛擾,寧愿不遇傾城色,只求一人共白首,可這些或許都只能期盼來世了。。。你知道嗎,神佛并不眷顧我,上蒼也不曾憐憫我,我長這么大,早已嘗遍了世間的炎涼、背叛、憎會(huì)、別離、顛沛,種種寒苦之事。。。如今你問究竟何為我心中所想所求”
慕容顏眸底隱隱暗云涌動(dòng),語氣雖堅(jiān)定卻也帶著一絲傷感,“我只想從此我命,從此我路,再不受擺布。為此,即便要成為亂臣也好,叛賊也罷,都也無妨。我已舍棄了太多太多,如今我只想在有生之年為自己活一次,僅此而已。”
蘇璃怔怔地望著她,不知為何,淚水從心中涌了出來。
直到今日,她才真正體會(huì)到她心底的苦衷。
慕容顏盯著她盈光閃閃的眸,不禁苦笑著自嘲道,“真是奇怪啊,我為何要跟你說這些。。。”
她只不過是一個(gè)長得極像那人的尋常女子不是嗎,自己又為何要把這些藏在心底經(jīng)久的話向她傾訴
許久,只見蘇璃拭去眼角的淚,哽咽道,“你轉(zhuǎn)過去,我繼續(xù)給你包扎罷。”
慕容顏盯了她半晌,輕聲道了句謝謝。
蘇璃搖了搖頭,便為她仔細(xì)地包扎起傷口,并取了干凈衣袍替她換上。
兩人再?zèng)]說過一句話。
很快,慕容顏終是昏昏沉睡過去。
蘇璃俯下身子,伸指劃過她蒼白的臉龐,一行淚順著眼角滑落到腮邊,只聽她啟唇輕聲道,
“如果你不是燕國人,或者我不是匈奴人,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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