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味道
大概已經到早上了。
沈明樓這樣想著, 朝著他覺得溫暖的地方挪了挪。身下的沙發被陽光照得暖烘烘的，將他的手也帶著暖和了不少。
他躺在沙發裏，一雙沒有聚焦的灰色眼睛望向令他溫暖的存在, 恍惚間, 他仿佛覺得自己的眼睛好了，刺目的白光像是在他的面前將他身邊的黑暗悉數驅散。
這幾夜, 他總是睡不安穩。
蕭越讓他早睡，可他卻怎么也閉不上眼。對現在的他來說, 閉眼和睜眼又有什么區別, 睜眼時看見的是黑，閉上時也是黑。
他也想安睡, 可總要在黑暗中等待, 等著時間緩慢地流過，等著自己的身體擁有睡意, 他才能閉上雙眼短暫地進入睡眠中。
等到半夜，他又會在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他的衣服, 發絲順著汗液黏在他的臉上，耳邊是從樓下花園傳來的蟲子叫聲, 劇烈的呼吸起伏伴隨著胸腔中不斷猛烈跳動的心臟。
一切的感受在深夜裏被他無限放大，他想平靜地待在床上, 但連汗液滑落的軌跡他都感受得一清二楚，他感到自己就要被什么侵蝕了。
從腳底, 從頭頂, 黑暗要將他整個拆分成零落的部件。
無言的驚恐中，他的胃部又傳來隱隱的惡心, 隨之而來的就是胃酸反涌，食道返酸。他匆忙從床上爬起來, 再沖出房間順著自己走過許多遍的路沖進衛生間，將胃裏的一切盡數倒入廁所。
眼淚和唾液一起迸發，他想把自己的痛苦和委屈伴隨著這些東西一齊倒進下水道裏，但無論他再怎么妄想，痛苦和委屈還是在他的身體裏。
收拾完狼狽的自己他就再也不想進房間，于是他摸著墻來到客廳的沙發裏，睜著眼睛等待著白天的來臨。
陽光讓他昏昏欲睡，在迷糊之際，他突然想到和師兄一起看夕陽那天。
那時候他的眼睛比現在好得多，即便看不真切那天的夕陽到底如何，但他也覺得那天是他見過最美的夕陽。
那天落在他身上的溫度，和現在一樣。
只是他一直都沒見過師兄的臉，幾年前是一張模糊的臉，現在是融入黑暗的人形。
他真的是存在的人嗎，還是他幻想出來的，怎么會有人突然地闖進他的生活，然后又悄無聲息地離開又在幾年后的現在突然出現。
連名字和聯系方式都沒有的人他又是怎么將自己懵懂的真心給出去的。
他真是個笨蛋。
這種不該相信的人……
恍惚間，他似是聽到了秦致琛的聲音。
“你起來了？”
他有點分不清這是夢裏還是現實，迷迷糊糊地回應：“嗯。”
他感受到秦致琛來到他身邊，身上淺淡的香水味是他熟悉的味道讓他放松了許多，緩緩地沈到夢鄉。
合眼時，他仿佛聽到他輕柔地哄道：“好好地睡吧。”
秦致琛守在沈明樓身邊，他清楚地看見沈明樓眼下的青黑，在陽光下幾近透明的皮膚。剛才他開門進來時差點呼吸停滯，沈明樓的臉實在太過蒼白，胸口呼吸的起伏微弱到像是停止了呼吸。
他就像要離開這個世界。
秦致琛趕緊來到他身邊檢查他身上有沒有自我傷害的痕跡。
好在，他只是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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