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呼呼的面容先是呆滯，然后遍布點點粉紅色，神情瞬間消融，眼裏的春水蕩起層層漣漪，小聲嘟囔了一句：“掛著就掛著吧。”

下午的時候傳來一個好消息，電纜的鋪設已經完工，在幾位大學生鬼的努力下，地府裏其他的鬼也去幫忙，很快就將電線鋪滿了地府的各個角落。

電有了，燈具也都運到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我們的意思是，通電儀式你去。”金虹生靠在沙發上，一副鐵了心把這件事扔給池南的樣子。

歪頭看著對面墻歪七扭八的字，不加掩飾笑了幾聲，將目光挪回來，“只是啟動羅酆山玄天宮頂部的燈光而已，你好歹還是酆都大帝，地府裏大大小小的鬼可都等著你呢。”

這件事確實只有池南來做最合適。他點點頭，表情敲不出來喜樂，只是略顯焦躁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眼神秒變堅定起身站起來，“你把時間發給我，我到時候回去。”

金虹生一臉疑惑，“我坐下還沒五分鐘你有什么急事兒，不能敘敘舊嗎？”

原本陸行也納悶呢，但看池南拿起辦公桌上的公文包，又掃了一眼時間，頓時明白了，笑著幫腔：“金虹大人，我們要下班了，不然你去家裏坐坐？”

......

“不去，我怕長針眼，”金虹生沒好氣瞪了他們兩一眼，然后不情不愿起身離去。

人潮擁擠，落日懸掛在大道盡頭，人影在地上經歷了無數次重迭又散去。

借著公文包的遮擋，陸行始終緊緊攥著池南的手，余暉將兩個人的身影漸漸拖長，直至華燈初上。

“電解決了，下一步是不是該研究技術了？”陸行一邊聊天，一邊從商販手裏接過梅花糕遞過去。

像往常那樣，每天下班池南都會順路買一個梅花糕，拿在手上一邊散步一邊聊天回家。

他輕微點了點頭，咬下一口，眼神盯著上面油潤的大紅棗似乎在想什么。半晌后將剩了一半屁股的梅花糕遞過來，陸行自然而然接過。

只聽他說：“南方大帝杜子仁手底下那個齊進寶你還記得嗎？”

“記得，他名下可有好幾家科技公司，而且還給研究所註資。”

“你想用他？”

兩人正好走到了小區公園，路邊的石凳上照常躺著那只心寬體胖的橘貓。池南坐下，掏出口袋裏準備好的貓糧。

嘎嘣咀嚼聲中，池南冷靜說道：“之前我還在想，齊進寶一個只知道銅臭的商人怎么會註資那么多的科技產業，后來我重新派人去查了一下，他做的這些事，背后全是杜子仁的手筆。”

一方鬼帝，法力無邊，他搞科技做什么？

池南拍了拍掌心的殘渣，眼神落到不遠處玩鬧的小孩。三三兩兩手裏拿著遙控飛機和發光的武器，一方演壞人，一方演警察正在進行游戲。

“杜子仁的目光比地府任何人的都要長遠，也非常聰明。現代人更多的是崇尚科技，他想將科技和法術融合，賺更多的錢。”

確實是個人才，放在舊時候，簡直是思想先鋒啊。陸行惋惜道：“賺錢倒也沒錯，只可惜身為鬼帝將自己本身的職責拋之腦后，太可惜了。”

“不算可惜，”池南突然笑了笑，眼睛裏的光芒閃爍，儼然一副十拿九穩的樣子。

站起身制止了橘貓的貼貼請求，轉頭往家裏走去，手挽著他的胳膊，語氣輕快道：“他掌控的那些產業，現在可以為我們所用了。”

南島研究所本是家私人企業，董事會決議后，兩方勢力入駐。一方來自政府機關，另一方自然是酆都文化有限公司。

一直打雜的柳艷搖身一變成為了研究所項目主管，直接聽命于陸行和池南，負責和鐘成玉那邊的人對接需求。

另外幾家企業，政府的興趣不大，基本上交給陸行他們管理。陸行放棄了直接吞并，選擇了占股，公司的最高領導和負責人仍舊是齊進寶。

這小子跟杜子仁一個德行，腦袋瓜靈光得很，管理大公司是他們的強項，陸行只需要保證大方向正確就行了。

群策群力下，一款gps自動定位芯片被研發出來。跟市面上其他定位芯片不同的是，這一款除了可以定位人，還可以定位鬼。

微粒大小芯片外部由靈力澆灌而成，還布有傳送陣。平時不會對人有傷害，可一旦人死了，他就會自動回收鬼魂，直接送到地府。

芯片的系統接入天網，一旦有靈力波動就會立刻對人間的警報系統和地府新建立的系統進行警報，保證能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但現在的一個問題是，如何才能將芯片勸說所有人帶在身上呢。

這不是一個小問題，鐘成玉一時也無法給出答案，只能通過上交提案請示上級。

涉及人類隱私、倫理等方面，大大小小的會議開了無數次。

在安城等待消息的陸行心裏也很緊張。

“芯片只有定位功能，而且也只有特殊事件調查處的內網能看到，其實完全不涉及隱私的問題，”池南不是很理解。

事情過去三周遲遲沒有得到答覆，這讓他有點焦躁。

地府所有鬼身上都已經帶上了這個芯片，無人有異議，拒絕的也都是那些心懷不軌的鬼魂，處理掉就好了。

這就是池南的邏輯。

“這不一樣的池南，”陸行耐心解釋。

“鬼魂不是人，沒有人權，所以繼續封建舊制，階級劃分沒有問題，但人是有人權的，他們有知情權，也有拒絕的權利，佩戴芯片不是義務，所以政府不能要求所有人。”

“可這都是為了安全著想，姬辛一旦要做點什么，危害裏太大，普通人根本無法招架。”池南摸小池的手停下來，一本正經說道。

“是的，但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堅信的。”陸行輕輕摟住他的肩膀安慰，“等等吧，上面應該能找到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法，別擔心。”

黑夜的陰霾逐漸籠罩北國，原本已經初現春意的北方突然下了一場暴雪，氣溫驟降，再次跌破零下二十。

厚重的積云壓下來，讓本就灰蒙蒙的天顯得格外陰沈。城市道路上一米多深的積雪堆積嚴重影響居民出行。

當然，最大的危害就是田裏的莊稼。剛冒出頭的嫩苗，霜凍后存活率基本為零，靠天吃飯的農民幾近崩潰，在記者的采訪視頻裏哭訴，怒罵老天爺。

早間新聞播報的時候，池南抿著嘴唇，到嘴的包子遲遲沒有下口，表情凝重：“這個季節不應該下雪，寒鬼應該退出泰山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