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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顧鶯娘是早上去谷場曬谷子的路上無意間碰到顧煙的。

小姑娘走她前面，她當時挺驚訝，原想打個招呼問問那兩只肥鴨子哪來的，追到一半忽然想到在顧煙家裏還呆著個沒離開的貴人，登時谷子也不曬了，地上草席一卷，立刻奔回家去找女兒。

原本她家杏花還不情愿，一聽來自京都且長得有如話本子裏的玉面郎君后，立刻換上了壓箱底的黛紫色長麻裙，將自己仔細拾掇了好一會兒，才施施然地踏出房門。

見女兒對貴人上心，顧鶯娘心裏自然高興，但為了不討貴人嫌，她臨出門前再三囑咐，讓杏花以找二丫玩的名義去，但杏花描了眉搽了粉抹了口脂，甚至指甲上都抹了花色寇丹，手上還提著一籠精致糕點，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可惜沒料到顧煙竟然會這么快回來，胡杏花面色白了白，神情看起來頗為緊張，其實緊張也不全是因為顧煙，她自打見了這貴人，就一直紅著臉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張著唇漾著僵硬的笑，聽她娘和貴人說話。

相比較之下，常年做嘴皮子工作的紅娘顧鶯娘就精明不少，見顧煙一進來，立刻上前將顧煙拉了過來，與她家姑娘放在一起。

一個穿著不錯，一個渾身補丁，一個臉色微微紅，白皙的臉上帶著少女特有的嬌羞，另一個目光冷淡，蠟黃的一張臉上沒多少肉，一看就是在窮苦人家養大的孩子。

可即便這樣，顧鶯娘還是在閉眼夸她又瘦又健康，夸得顧煙心中冷笑數聲，面上卻沒什么感情， “嬸娘和杏花姐要不中午在這吃飯”

“真的”胡杏花大喜過望，話說出口才覺得有些不矜持，她扶了扶鬢邊被風吹散的頭發，旋即緊緊握住顧煙的手笑得格外親昵: “說起來我好久都沒來二丫家吃飯了。”

應該是從來沒來過吧顧煙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有些冷淡，胡杏花悻了悻，卻硬著頭皮沒松。

小時候她確實看不起顧二丫，每每有小伙伴提起去二丫家的高臺子上玩時，她都會補上一句她才不要去，萬一染上癆病怎么辦，其實她知道顧二丫她娘生得不是癆病，可她就是不想去，她怕惹晦氣。

不過此刻，但愿顧二丫不記得了，胡杏花在心裏小聲地求完菩薩，剛想再跟顧二丫敘敘舊找點話說時，卻見顧煙忽然拍了拍腦袋。

神色有些懊喪，猶豫了好一會，顧煙才慢騰騰說: “嬸娘，杏花姐，才想起來我們家沒有米，也沒有油，鹽，醬，醋之類的佐料，如果只請您和杏花姐姐吃這一頓沒什么味道的白水煮魚，那實在太過意不去，要不你們……”

顧煙話說一半留一半，胡杏花神情怔了怔，顧鶯娘也楞了半秒，只有檀歌微勾了唇，瞥她一眼，沒言語。

“要不我回家拿點”想了想，胡杏花接了一句。

“對對，杏花回去拿。”

顧鶯娘取下手上的暗色帕子，捂嘴偷笑了一下，接著看著一邊長身玉立的檀歌補充: “不瞞檀公子，我們家糧食足，平日裏也就我和杏花吃，等我們家杏花許了人家，我可就更吃不完嘍。”

真是能扯，顧煙甜甜一笑: “那就麻煩嬸娘了。”

很快，胡杏花就端著幾竹筒油鹽醬醋和糙米返了回來，顧鶯娘原本想親自上場燒魚，卻被胡杏花一把攔住。

胡杏花心裏有自己的盤算，她有心想看顧二丫在貴人面前出丑，哪知顧二丫親手端出來的一鍋水煮魚那叫一個色香味俱全，吃得她和顧鶯娘嘴上爽利，心裏頭卻不太痛快。

胡杏花不爽利是覺得顧煙替她出了風頭，而顧鶯娘，則是帶了點煩悶，她沒想到這顧二丫的廚藝竟然這么絕，不像她家杏花，啥都不會干。

胡杏花雖說也在白水村被養大，但因爹走的早，顧鶯娘心疼，索性從小就把杏花當寶貝寵著，農活從來不讓她干，平日裏去鎮上說完親事也會給她帶好些個果脯吃食，如果顧鶯娘知道她家杏花會遇上貴人，她一定讓杏花擱家磨練磨練廚藝。

這種懊悔的念頭一來，顧鶯娘在心中重重地嘆了口氣，偷偷躲在一旁的錦雞摸著圓滾滾的肚子也嘆了口氣，想吃卻不能吃，早知道就不貪嘴糕點讓她們進來了。

總之，一頓飯吃得酣暢淋漓，覺得顧煙剛剛做飯出了風頭，為了力展自己賢良淑慧勤勞質樸一面，胡杏花特意主動起身要清洗碗筷，她本來以為顧煙會跟她搶上一搶，哪知她楞在原地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顧煙過來。

無奈，胡杏花只能頂著刺眼的太陽在井水旁洗碗筷，一邊洗還要一邊忍著不耐留意顧二丫和貴人的互動，好在那顧二丫挺有自知自明，胡杏花冷哼了聲，嫌棄地將手褪了好多遍。

等到將所有碗筷擺回桌位，顧煙才揮手目送兩人離開，她含著笑看胡杏花微紅的臉，偷瞄檀歌的眼神，輕嗤了聲，一轉頭，卻對上了雙含著笑的眼。

男人把玩著桌上的小竹筒，顧煙原本看了他表情心還跳了下，但看到他手上拿的東西后，立刻迎了上去。

不知是胡杏花為了彰顯她家的富裕還是為了展示她為人的慷慨，她帶過來的幾種佐料和一筒細米做完一頓飯后還剩了不少，顧鶯娘起初是打算全部都帶回去，卻被一旁的胡杏花給死死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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