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顏懷淵沈默，仰著頭乖乖讓棲用浸透了酒的衣袖擦拭傷口，酒精接觸尚未愈合的傷口，有點痛，令顏懷淵情不自禁皺起了眉，身子微微搖晃，有些想遠離那塊處理他傷口的衣袖。
棲見他身子不穩，額頭遠離他處理傷口的衣袖，不耐煩道：“別動。”說完，又覺得自己剛剛的語氣太嚴厲了，于是溫聲補充了句：“很快就好。”
顏懷淵依舊沈默，凝視著近在眼前的這張酷似太子棲的臉，註意力都在這個人身上，也不覺得痛，便不想逃離了。
這張臉眼尾上挑，明明是雙極具風情的含情目可配上她專註的眼神，便不覺得很風情了。她的臉上畫著淡妝，湊近了能聞到淡淡的脂粉味，跟從前的太子棲完全不同。她是個女人，他是個男人，顏懷淵靠近太子棲聞到的是清新的草木香，而靠近這位張貴人，他能聞到的是獨屬于女人的脂粉香。他們的聲音也不同，太子棲的聲音是清朗帶著少年人朝氣的，張貴人的聲音卻是低沈微有些沙啞的，不似尋常女子的聲音，她說她誤食過有毒草藥，雖搶救及時保下了一條命，但毒性還是把嗓子毀了，所以聲音才會變成這樣。
張貴人和太子棲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顏懷淵清楚，他能分辨出這兩個人，父皇把張貴人當太子棲的替身，他不會。
“你做了什么？陛下才這樣打你了。”棲知道用酒處理傷口很痛，所以出聲問道，借用說話吸引顏懷淵註意力，減輕他的痛感。
卻沒想到，他這一句隨口找的問題出口，顏懷淵卻反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腕，眼神專註盯著他，鄭重其事問道：“貴人，跟我走吧。”
曖昧的一句話暴露了少年人赤誠的內心，顏懷淵將自己的真心剖開，呈遞到棲面前，供他評判。
貴人，棲在心底默念這個稱謂，眼底浮現了幾許嘲意，顏懷淵不會知道，他鄭重其事說出的這個稱呼，自以為是尊敬他，但其實于他而言是莫大的諷刺。
貴人，多可笑的稱呼，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我的一切，你還會愛我嗎？我們之間相隔的可不止是身份。
“放開他！”
匆匆趕來的顏恒遠闖進棲的寢宮就見這一幕，他寄予厚望的兒子和他深愛的妃嬪拉拉扯扯，唇都快親上去了，目眥欲裂，急哄哄地上前拉開他們倆，以身體隔開他們倆，將棲護在身后，以對待情敵的架勢面對顏懷淵。
顏懷淵扶著桌椅慢慢爬起來，沒看怒目而對他的顏恒遠一眼，只專註地望向棲，等待他的回答。
棲無法回答，他們的感情糾葛太過覆雜，他的身份也太過離奇，他沒臉說出一切，也不敢去賭顏懷淵能接受一切，更何況，他感謝這段日子顏懷淵的陪伴之情，但他不愛他，他把他看做了一個弟弟、一個兒子、一個小輩，唯獨不是一個愛人，改名換姓的他已經不可能愛上故人了。
所以棲低頭不語，回避顏懷淵炙熱的視線。
“張貴人，你聽說了吧？你很像一個人，前朝的棲殿下，父皇的初戀，你懂嗎？”你知道你是個替身嗎？
顏懷淵繼續說道，他認為這個女人一旦了解自己在父皇眼中不過是個替身，一定無法忍受繼續留在父皇面前，必定會投入他的懷抱，所以他將殘酷的真相告訴她，希望能得到一句肯定的回答。
可惜，張貴人的身份沒那么簡單，他孤註一擲冒著被父皇殺頭的危險揭露真相的行為，他自以為絕殺的壓箱底招數，在旁人眼裏，就是個笑話，他像個小丑。
臉上殘留的墨跡與鮮血交織在一起，顏懷淵那張臉倒真像個小丑的臉了。自他說出那番話以來，顏恒遠氣都不氣了，反而差點控制不住臉上表情，笑出聲來，顏懷淵已經徹底成為了他眼中的跳梁小丑。
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棲怎么可能選你？
棲抬頭看著顏懷淵那張黑紅相交，像畫了小丑妝容的臉，不覺可笑更不想嘲笑，少年人孤註一擲的勇氣不該淪為笑柄，他反而覺得他比起顏懷淵更像小丑，從太子淪為無寵妃嬪，他才更該被嘲笑。
既然都這么可笑了，那再可笑一點吧，就讓我成為你眼中明知是替身依舊不悔癡癡守望愛人的“傻女人”吧。
“我知道。”棲說道。
“你知道？”顏懷淵不可置信道，“你知道你是替身你還想留在這！你知道你是替身你還愛他啊！”
“是啊。”我就是這么可笑，盡情嘲笑我吧，然后離開我。
“顏懷淵，他是你母親，誰準你這么和他說話的？你放肆也放肆夠了！”顏恒遠歷聲道，他已不想再看這場鬧劇了。
“母親？”顏懷淵好笑的念著這個稱呼，看向張貴人，只要張貴人的一個眼神肯定，他便敢放棄一切、付出一切來達成他們的私奔。
可他註定失望，張貴人望向的是他的父皇，牽起的手也是他父皇的手，心裏想的大概也是他的父皇，從沒有一角留給他。
“哈哈哈......！”他大笑著仰頭而去，笑聲中都是對自己的嘲諷，嘲諷他真情錯付，嘲諷他沒有自知之明。
我多可笑，愛上的女人竟是這么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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