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這次，秦王政身處一間看起來很昏暗的房間裏，明明是白天，屋內卻恍若黑夜，在暗處支著榻，榻上躺著的人行將就木，似乎隨時會死去。
秦王政認真辨認才發現這是之前他所見的秦孝公。在榻上散落著一些上書，依然是控訴衛鞅有謀反之心的內容——看上書的日期，似乎距離上一個場景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時間。
秦孝公甚至已經無力將這些上書丟到地上，他劇烈喘息著，想要將自己身體撐起來，卻連這樣的力量都沒有了。
“商君……”他輕聲說道，“商君……”
服侍他的侍從問道：“君上？”
“叫商君來，寡人要問他……一個問題……”秦孝公命令道。
“可是，君上，你已經一年不見……”
“讓他來！”
緊接著便是劇烈的咳嗽聲。
侍從不敢怠慢，趕忙傳召讓商君進宮。很快地，衛鞅來到了秦孝公榻前，對著君上一躬：“君上。”
“商君，你坐到這裏來。”
秦孝公招呼著衛鞅。
衛鞅坐到秦孝公跟前。自一年前看到秦孝公昏倒在書房裏，衛鞅便再也沒有見過秦孝公。他看著秦孝公蒼白的臉，輕聲擔憂地問道：“君上……身體還好嗎？”
“怕是時日無多了。”秦孝公嘆道，“商君，你聽我說。”
“君上請講。”
“如果，寡人要將秦國國君之位傳給你，你會如何反應？”
秦孝公將話說出來的一瞬間，連空氣都寂靜起來。
衛鞅微驚，然后快速地鎮定下來：“這樣的位置，臣不會去做。”
“為什么？”秦孝公問道。
“因為臣來秦國，不是來追求那種東西的。”
與當初秦孝公將要封衛鞅為商君時，如出一轍的發言。
秦孝公楞住，進而，哈哈大笑：“早知道，問過你便好了！好過猶豫徘徊這一整年——可惜現在，已經太遲太遲了……”
衛鞅看著秦孝公，沒有說話。
“是不是我一開始封你為商君，便錯了……”
秦孝公的聲音變成了細語呢喃，秦王政從一旁瞥見秦孝公的雙眼裏迸出了點點淚花。
秦王政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忽然地，周圍的場景都熄滅了，秦王政重新回到了太廟地下的地道中。他依然保持著擊殺的那只腿動作。明明看到那么多東西，但在現實裏只過去了一瞬而已。
“怎么了？”秦孝公的身影問道。
“看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情。”秦王政回答道，歸劍入鞘，就要往回走。
這個時候，秦孝公突然叫住他：“我的子孫。”
秦王政停下。
“你會有對自己的臣子起疑心的時候嗎？”秦孝公問道。
“不，我從來都不會懷疑自己的臣子。”秦王政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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