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緩緩睜開雙眸，眼神看向她，算是同意了她的話。

“為了母親，你到底還想要做到何種地步？”冷冽的眼神毫無閃躲地直視上他的，她聲音伴隨著夜風，顯得飄渺而沙啞。

有那么一瞬間，龍玉清楚地看見，他原本淡漠如水的神情出現了片刻的恍惚，像是陷入了塵封已久的回憶，眉頭深皺，眉心的紅點被扭曲褶皺成一種詭異的弧度，良久，他再次看向她，卻是突然笑了，笑容勾勒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艷紅的薄唇輕啟，“龍家不是最最容不得兄妹亂倫么？我卻偏偏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它亂倫的丑事！”

暗夜中，龍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隱約看見他碧藍的眸中閃動著熊熊的暗火，夾雜著毀天滅地的瘋狂。

心，驟然縮緊。

龍玉突然大步靠近他，一手死死拽住他胸前的袈裟，聲音中帶著濃重的急切與暗啞，“告訴我！母親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該是有多深沈的恨意，才會讓這個波瀾不驚的男人露出這樣瘋狂的神色？

5556：真相大白

“你母親,不是難產而死的。”夜涼透骨，露天陽臺上,流云聲音飄渺迷離，夾雜著夜風,回蕩在龍玉的耳際,讓她瞳孔陡然瞪大。

“你什么意思！”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龍玉質問出聲,聲音中帶著不為人知的尖利。

“她太執著，執著得……令人害怕。”他碧藍的瞳眸在暗夜中閃爍著不知名的幽光,盈盈幽碧中,情思繚繞,唇中吐出的話輕若夢囈，龍玉清楚地註意到，他置于身側的手緊緊握緊，像是在努力抑制著某種情緒。

“當年，大伯母死后，究竟又發生了什么事？”龍玉喉嚨中干澀地溢出一句話，心潮涌動。為什么母親明明已經擺脫了龍家，卻還是死于非命？

“你是不是在想她為什么傻得又回到龍家？”像是看出了她眸中的疑惑，他苦笑一聲，妖艷的面容呈現出一種歷經滄桑般的荒涼，“在她來求我幫她離開的時候，她已經懷著你三個月了，那時候，她情緒很不穩定，我將那理解為懷孕的正常反應，沒做他想，用計幫她離開了龍家。”

“后來，她便來到了這裏，在這間小小的旅店，一個人生活了兩個月，再次見到她，是在兩個月后一次偶然的機會，那時的她，正試圖……割脈自盡。”他碧藍的眸子微垂，深深吐出一口氣，掌中念珠死死捏緊。

“你胡說！不可能！她不可能尋死的！”龍玉突然赤紅了眼大吼出聲，雙手死死揪住他的袈裟，聲音都是顫的。

她是那么的珍愛她肚子裏的孩子，甚至可以為了孩子不顧一切，她怎么舍得將孩子扼殺在腹中……

“你可以不信，可這就是事實！”像是被她尖利的語氣激怒般，流云倏地反手扼住龍玉纖細的肩頭，低吼出聲，臉上早已沒有了先前的淡漠無痕。

“不可能，不可能的……”紅唇失神地喃喃出聲，仿佛渾身的力氣被瞬間抽干一般，龍玉眸中一片茫然。

原來，世間真的不會有一個人會不顧一切愛另一個人么？哪怕是母親與自己的孩子。前世，她只被母妃當做是邀寵的工具，重生，她也是不被母親期待的存在……

“玉兒。”這是他第一次這般認真地喚她，碧藍的眸中流動著的是前所未有的繾綣與憐惜，他指尖修長，帶著絲絲涼意，緩緩擦掉她眼眶中滴滴滑落的淚珠。

“你母親并沒有不想要你，那時的她，已經開始精神衰弱了，她記憶常常變得混亂，時好時壞，很多時候，她已經忘了自己還懷著你。后來她發現了自己的不正常，要我替她催眠，之后，她情緒開始稍稍穩定。就這樣，又平靜地過了幾個月……”

“在那期間你父親來看過她幾次，可她已經記不得他了，只一心一意等著你出世，仿佛那就是她所有的寄托。”

龍玉淚濕的眼眸怔怔地盯著他幽幽纏纏的眸子，聽著他的話，像是虔誠的教徒渴望著自己最后的救贖。

“后來臨近你出生，她堅持要回到龍家生下你。我知道她是怕了，她怕自己又突然犯病，她怕無意間傷害到你……當醫院傳來消息說她也許會難產的時候，她要求見我，那時候我就明白，她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雙手死死拽住他寬大的袖口，她像是溺水之人拼命拽住自己的最后一塊浮木，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老爺子下令，不允許任何醫生護士替她接生。”他涼薄的聲音回蕩在夜色中，凝集成一張張致命的魔咒，讓龍玉瞬間面若死灰！

“她堅持要生下你，要我再次為她催眠，可每承受一次催眠，都會對身體造成莫大的傷害，她那時一觸即碎的身體，早已承受不住再一次深度催眠了……”他聲音中是暗沈無邊的低啞，眸中暗潮翻涌，指尖迅猛翻動著念珠，仿佛只有這般，才能控制住自己下一刻便要流溢而出的滔天情緒。

夜風冷，像是冬日徹骨寒冰，龍玉渾身涼透，無力地癱軟在地，胸口那種揮之不去的壓抑與震撼，再也難以磨滅。

她現在終于知道，為什么每一次靠近與龍婭有關的地方，她心中總是會莫名地酸澀鈍痛，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母女連心的說法，哪怕原來的龍玉已經不在了，可這具身體，還是忘不了母親的味道……

是那個叫龍婭的女人，用她一生的苦痛執念，換來了一個叫“龍玉” 的孩子的臨世……

整整半小時，他們各自沈默，任情緒洶涌流淌。暗夜中，彼此的表情都被隱匿在空洞的夜色下，讓人探不出半分異樣。

“告訴我，你想我怎么做？”緩緩自地上起身，龍玉聲音中恢覆了清冷，面色若蝕骨寒霜，再沒有半分情緒，只有那仍然通紅的眸子，證明著剛剛歷經的一切不是夢境。

“玉兒，龍家這個牢籠，毀了你母親的一生，它不該存在……”他碧藍的眸光註視著她的眼，眸中閃現出的是摧毀一切的瘋狂。

什么東西在龍玉腦海中一閃而過。

“你愛她嗎？”伴著夜風，她回視著他情緒涌動的深邃藍眸，輕囈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