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傲骨

媧皇宮，女媧看著一位身著絳綃羽衣的少年為她斟上一杯仙茶，問：“你不擔心？”

羽衣少年一雙白皙修長、晶瑩如玉的手十分穩(wěn)定，從茶壺口傾瀉出的茶水成淡綠色的一線，始終沒有半點波動：“娘娘說笑了，右丞相是何等人物，就算暫時的迷惘，想必也很快就可以調(diào)整過來，進而說服對方吧！”

旁邊坐著的金袍青年嗤笑：“行了，這兒又沒有旁人，你裝這淡定模樣給誰看哪！你義父當年可是七情上臉的直白性子！”

羽衣少年放下茶壺，眼角瞄了金袍青年一眼：“你也說了那是當年，義父他現(xiàn)在可不是當年那個性子了。”

金袍青年白眼：“為什么我覺得你比我更適合當妖族太子？！”

羽衣少年這下不淡定了：“少來！我可是要在義父回來之后跟他走的！這個妖族太子還得你自己當！”

金袍少年沒好氣地表示：“從某個意義上來說，你也應(yīng)該可以算我的兄弟吧？！現(xiàn)在我可是就剩你們兩個兄弟了，阿昀那家伙跑去了妖師那裏，美其名曰‘修行’，你也打算以‘孝順’為名溜掉，這也太沒義氣了吧！”

“陸壓，”女媧娘娘開口了，“關(guān)于子昀，你就別抱怨他了，當年他轉(zhuǎn)世成凡間雍正之子，明明已經(jīng)多方防范，結(jié)果還是沒躲過算計，只撐了十年就夭折了，這叫他怎么咽得下這口氣？你也知道他的性子，我看他不修煉到大羅顛峰圓滿是絕對不會回來了。”

羽衣少年笑容十分好看，卻讓妖心底發(fā)寒：“哦？娘娘不會是在為阿昀掩飾吧？當年明明說好是由我轉(zhuǎn)世下去陪義父，結(jié)果我卻被算計，轉(zhuǎn)世不到兩年就夭折，還元氣大傷。結(jié)果我回來的第二年阿昀就下去了——娘娘確定他不是自責沒有守護好我的轉(zhuǎn)世之路，折騰自己去贖所謂的‘罪’并且順便想為我出氣的？！”

女媧娘娘啞口無言，就連堂堂妖族六太子陸壓（金袍青年）都忍不住縮了縮頭——其實阿昐才是最像雷皇叔父的人吧！每次看到有他在意的人以身涉險，尤其是原因還是為了他，他都會笑得這樣凍死人啊！阿昀，我看你最好還是不要回來了，否則我懷疑哪天你會需要我為你上香啊！

不敢再惹羽衣少年，陸壓轉(zhuǎn)向女媧娘娘，沒話找話：“娘娘，當年麒麟族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怎么像白澤丞相、玄麒真君、血麟仙子這樣的附屬族人他們都舍得放棄的？”

女媧娘娘苦笑：“是了，那個時候你們兄弟還沒有出生呢，難怪你們不知道了。其實，那都是三族爭霸洪荒時候的往事了。不過那件事情是麒麟一族做得太過分了。比起麒麟一族的崖岸自高來，我果然還是更喜歡龍族的護短和鳳族的兼收并蓄啊！”

羽衣少年點頭：“嗯。龍族對所有只要有一絲龍族血脈的生靈都會護短到底，鳳族更是把所有的飛禽都看作族人，只要有能力就可以出頭。相比之下，麒麟一族真是太小家子氣了！難怪龍鳳大劫之后，明明龍鳳兩族的損失比麒麟族大得多，卻都是很快就振作起來，開始慢慢恢覆元氣，而麒麟一族卻是日漸衰落，到現(xiàn)在更是族人日稀，簡直已經(jīng)可以稱得上‘茍延殘喘’了！”

陸壓再度無語——我就說他像雷皇叔父吧！這口舌真毒！若是讓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麒麟聽見他這番話，不氣死幾個也得吐血啊！

女媧娘娘忍俊不禁：“好了，瑞麒和祥麟兩位雖然還不是圣人，但是畢竟是上古大神，修為早已經(jīng)突破準圣了。他們不是還連準圣都沒有到的你可以得罪的，以后這種話不要隨便說了！”

羽衣少年平靜無波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子昐當然明白，這不是在娘娘這裏么！圣人道場可是連同為圣人的幾位都無法窺探的，晚輩自然可以言談無忌！”

女媧娘娘哭笑不得：“真是不知道雷皇兄長是怎么教你的！不過你這樣子倒還真是有些像雷皇兄長年輕時候啊！”

陸壓吐槽：“難道雷皇叔父年輕時候也是喜歡玩這種小腹黑么！”

“反正無傷大雅嘛！”女媧娘娘笑得懷念，“難道你還以為你雷皇叔父天生就是那個滿心都是責任重負的戰(zhàn)神？”

陸壓沈默下來，久久方道：“當年……雷皇叔父太辛苦了。只怕……這次回來以后，他會更辛苦啊！”

女媧娘娘無奈嘆息：“雖然孟曦他們九個都已經(jīng)不在了，但是你們?nèi)值芤查L大了，多幫幫雷皇兄長的忙吧！”

“這個自然。”陸壓苦笑，“只是雷皇叔父的脾氣娘娘您也知道，怕是別人不想給他壓力，他自己都會想方設(shè)法累死自己的！”

女媧娘娘也苦笑：“他只是責任感太強，而且喜歡把什么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其實又何止是他，當年帝俊和太一兩位兄長何嘗不是如此！若非他們一力擔起了整個妖族的命運，憑他們?nèi)齻€的氣運，圣位到手是鐵板釘釘?shù)氖聝海€有西方兩位什么事！”

羽衣少年敏銳地察覺女媧娘娘一直刻意沒有提到某個妖：“娘娘，可是還在介意伏羲圣皇轉(zhuǎn)世為人，脫離妖族的事情？”

女媧娘娘抿緊嘴唇，半響才道：“阿昐，以后在妖族不要再提我大兄的名字了。自從人族有了天皇伏羲，妖族就再也沒有伏羲大圣了。”

羽衣少年皺眉：“娘娘，妖族沒有人想過這也是妖族的一個契機嗎？巫族的大巫夸父殞落后轉(zhuǎn)世為神農(nóng)烈山氏，巫族乘機與人族融合，傳下道統(tǒng)，為什么妖族不但不抓住這個機會，反而百般排斥伏羲圣皇，甚至鬧到人與妖不兩立的地步？”

女媧娘娘苦笑，長嘆：“因為，妖族……太驕傲，當年巫妖之戰(zhàn)的傷口又太慘痛……所以，每一個妖都把這種傷痛刻在了血脈當中，無論多少代都忘不掉、放不下……”

羽衣少年也只有沈默——妖族這種不合時宜的驕傲，聽起來的確很可笑，可是他卻笑不出來。只因為，他自己也是妖族的一員，他自己也早就已經(jīng)把這種驕傲到容不得一點點塵埃的特性刻在了骨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