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幾句話如同刀子一般狠狠地扎在意綾的心上。

意綾回憶著過往與阿惹說過的豪言壯語，又想了想今日阿惹做的事，再想想二姐死時(shí)的那一幕，以及那杯她笑著送給阿惹的酒水，愣住了。

接著她的腦海空白了很久，連聶瀧什么時(shí)候走的都不知道。

很快，過往的一幕幕伴隨著聶瀧的指責(zé)與嘲笑將她逼到絕境，讓她再也不敢去看阿惹的臉，不敢去想他們曾經(jīng)在殿里說過的幻想。

她更不知道聶瀧走后的這幾日她是怎么度過的。

她靠在內(nèi)室的墻上，披頭散發(fā)，眼下有著明顯的青黑，眼神里沒有昔日的光彩，像是干枯了的花。

她開始躲著阿惹，不見阿惹。

阿惹弄不清楚為什么，就天天來到她這里等她，心里也十分慌張。

這些日子意綾過得十分痛苦。她身上有著聶瀧下的禁制，說不出聶瀧做的惡事，可有著冰霜花保護(hù)的頭腦卻十分清醒，反復(fù)間把她逼得瘋癲……

又過了一日，她開始自暴自棄，心說就這樣活下去吧，等日后聶瀧放出飼夢要?dú)⑷牵团阒⑷且黄鹑ズ昧恕?

反正她也沒什么辦法……

只是這樣的念頭出現(xiàn)沒多久，又毀在了阿惹與她說過的話里。她始終記著阿惹要改變這世間不好的地方，也記得阿惹想要做什么，以及她姓什么……

“你怎么了？”

“你心情不好？”

“我最近不是很忙，等過兩日閑下來，我?guī)愠鋈タ纯纯珊茫俊?

今日天氣不錯(cuò)，阿惹坐在她的門前，不顧帝皇該有的威儀，席地而坐的樣子有幾分可憐。

阿惹的目光越過青瓦看向遠(yuǎn)方，叫不準(zhǔn)意綾為何突然不理他，心里十分慌張，手搓了幾下，指甲才不是那么發(fā)麻。

意綾也坐在門旁，在阿惹說話的時(shí)候背靠著門一言不發(fā)。

門外的阿惹不知她的心思，說了許多哄她開心的話，但見她久不回答，不免失落地說：“我還記得你與我說過你想看看青州的山水，義州的花樹……”他說了很多意綾與他說過的地方，這些都是意綾沒去過又很想去的地方。而后他笑了一下，心里也有些期待，“那些地方我們都沒去過，也沒看過，不如趁著這次的機(jī)會(huì)去看一眼。”

“我們走吧！”光落在了他的臉上，他的眼中充滿了幻想，“我想看看外面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

意綾在他說走的時(shí)候流下了一滴淚，又在他說想要看看外面變成什么樣的時(shí)候睜開了沉靜如死水般的眼眸。

他要出去看什么？

是想看看外面有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變得美好？——沒有的。

——沒有了。

他們想的事情一件都沒有實(shí)現(xiàn)，現(xiàn)在外面根本就沒有歡笑慶祝的聲音，有的只是對他們的怨恨怒罵。

而是誰造成了這一切？

意綾自然知道這事是聶瀧的錯(cuò)，可她這些天一直在想如果沒有她，如果阿惹沒有愛上她，如果她沒有把那害阿惹的東西帶來回，事情肯定與現(xiàn)在不一樣的。

想如今聶瀧害了她，她害了阿惹，她又有什么顏面去見阿惹……

說句實(shí)話，滿心的愧疚和憤恨在這幾日已經(jīng)要把她淹沒，讓她思緒混亂到什么都不想去想。

她對自己說就這樣吧，就這樣護(hù)著阿惹活到最后，什么也不想了，不能讓阿惹知道這件事。她不敢想阿惹要是知道這件事，心里會(huì)是什么感受，又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與自己說，反正他們都要死，那她寧可阿惹帶著最美好的幻想死去……可這想法剛出現(xiàn)沒多久，她又聽到門外的阿惹說——

“等日后時(shí)局穩(wěn)定下來我就叫宿枝阿兄叫回來，讓他攝政，然后我?guī)е闳ノ鞅蹦沁叺钠钭　Ｎ以谀抢锓N了一棵樹，這兩日打算把地磚起開，種田養(yǎng)花，弄個(gè)小農(nóng)舍，房門一關(guān)，只過我們的日子，你說好不好？”

意綾想了一下那樣的日子，嘴角往上去了一些。

可接著阿惹又說了一句：“這些年你一直陪著我，守著陳已安枯燥無趣的皇城，受累了。”

這句話一出，意綾臉上的笑瞬間消失了，她忽地想起那時(shí)阿惹拉著她坐在大殿里暢想的畫面。

她其實(shí)一早就清楚，阿惹不叫阿惹，叫陳已安。而她是意綾，卻是來自昌留的意綾。

而他們都有著各自的使命，阿惹不曾逃避，她也不能。

于是她來到了妝鏡前慢慢地梳理著自己的頭發(fā)，洗了洗蒼白憔悴的臉，可一旁放著的鳳袍卻是再也沒看一眼。

等她穿戴整齊，她來到門前喊了阿惹一聲：“陳已安。”

門外的阿惹愣了一下。

相處多年，意綾叫他陳怡安的次數(shù)一只手能數(shù)得過來。

他皺起眉，不明所以地從地上站起來。

“你別動(dòng)。”

意綾在阿惹要推門前說：“你閉著眼睛站在這里，我有樣?xùn)|西想要給你。”

她說著說著，將手放在了眼睛上。

二姐給的冰霜花為了沖破聶瀧下的禁制來到她的額頭上。細(xì)細(xì)的冰絲從眉間出現(xiàn)，一直連接到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