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走上獨立單干這條路,必將九牛不挽。徐綰和許再思兩個杭獨分子,自己單干沒搞成,就鼓動田頵搞宣獨,脫離楊行密,當土皇帝。
楊行密三十六英雄中,就有田頵。杭州之戰,田頵寸土未得,沒撈到什么好處,心里總有些不干。
田頵,字德臣,合肥人。幼年就通曉經史,性格深沉有大志。與楊行密是好友,又是同鄉,跟著楊行密從廬州起家,二人情同兄弟。率兵攻下宣州后,被楊行密封為馬步軍都虞侯。武寧節度使馮弘鐸襲擊宣州,田頵出軍迎戰,在葛山把馮弘鐸打得大敗,馮弘鐸不得已,投降楊行密,田頵占領武寧。
田頵有一次前往揚州述職公干,楊行密左右親信屢次向他索賄,道:“我們這里前堂不栽秧后堂不種稻,為你們這些爺,每年鞋子不知要跑壞多少雙,都得自己花錢,嘴皮子都磨薄了,也沒人疼,辛苦費您看著給點則個。”連獄吏也向他索賄,田頵大怒道:“獄吏覬吾入獄邪!”意思是說,你們是想讓我犯錯誤嗎?
他向楊行密請求以池、歙為屬州,楊行密沒同意,田頵原本就是個野心之徒,心生怨怒,臨走時揚州城門道:“吾不復入此。”這地方我不會再來了,那意思就是說,再來就是我取代你楊行密的時候了。
天復三年(903)九月,潤州的安仁義,也禁不住誘惑,答應跟田頵一同起兵叛亂,劍指揚州楊行密。兩位最重要的將領反了,楊行密不敢大意,立即向親家錢镠求援。
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錢镠立即命令指揮使方永珍兵發潤州、堂弟錢鎰兵發宣州,對田頵、安仁義發動軍事進攻。
◆迎回錢傳瓘
錢镠其實有點尷尬,因為自己的七兒子錢傳瓘,這時候就在宣州做田家女婿,如果田頵心情不好,對錢傳瓘來說可能就是滅頂之災。
事實也是如此,在楊行密和錢镠的雙面夾擊下,田頵在戰場上沒撈到任何好處,屢吃敗仗。每次戰敗,田頵都會遷怒于錢傳瓘,揚言要拿錢傳瓘祭奠陣亡將士。
沒兩把刷子,也不敢出來當人質。在宣州,錢傳瓘也有自己的戰略同盟。或許是自身自帶能量,再加上他爹是兩浙一哥錢镠,一到宣州,錢傳瓘就博得田頵母親和田頵妻弟宣州都虞候郭師從的好感,加上妻子田氏的庇護,錢傳瓘為自己織就了一張保護網。每當田頵對錢傳瓘發出死亡恐嚇,都會受到來自家人和親友團的嚴厲反抗。
這年頭,誰有兵,誰的拳頭就硬,光靠打感情牌還是不能長久,誰也無法預料,田頵下一刻會做出怎樣的瘋狂舉動。
由于連續吃敗仗,田頵把對錢镠的恨全部轉嫁到錢傳瓘身上,這天出征前,田頵又拋出狠話:“今日不勝,必斬這個姓錢的!”
田老夫人看著田頵出去,嘆道:“拿自己家里人撒氣,這個鼠輩很快就要死了。”
也許錢傳瓘命不該絕,田頵在城外戰敗,走至宛水橋,為亂兵所殺。吳越軍提著田頵的腦袋給田軍看,田軍四下奔逃,宣州城被楊吳和吳越聯軍占領。
田老夫人等人擁著錢傳瓘出城,傳瓘被接回杭州。為感謝郭師從的庇護,錢镠任命他為鎮東都虞候。
徐綰被淮南軍俘虜,楊行密令人將其裝入檻車,送交錢镠。錢镠二話不說,立即將徐綰砍了,把他的心挖出來,祭奠高渭等戰死的忠臣良將。
◆安仁義受縛
田頵一死,潤州的安仁義就成了孤軍,只能做困獸斗。
安仁義,沙陀人,早年在李克用麾下效力,后來跟著秦宗衡攻打淮南,秦宗衡為孫儒所殺后,安仁義就歸順了楊行密。
他有一項絕技,就是射箭。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草稞里蹦的,通通箭無虛發。在楊行密陣營射箭比賽,劉信如果是一等高手,米志誠就是特等高手,那么安仁義就是無敵高手。
用安仁義自己的話說:“米志誠之弓十,不當瑾槊一,瑾槊之十,不當仁義弓之一。”意思是說,他的箭法,能抵得上一百個米志誠。善于射箭的米志誠和善于舞槊的朱瑾,都不如自己。此話雖然是自夸,也說明安仁義在射箭領域里,堪稱五代十國第一神射手。安仁義因此深得楊行密的賞識,“典領騎兵,名冠軍中。”
安仁義絕對沒有吹牛,這時候,就能看出安仁義有多猛,憑著一張弓,神射手安仁義,在潤州整整堅守了兩年。
直到唐哀帝天佑二年(905)正月,潤州城依然堅挺。楊行密終于沉不住氣了,他親自跑到潤州城下,規勸安仁義投降。“汝之功吾不忘也,能束身自歸,當以汝為行軍副使,但不掌兵耳。”就是說你安仁義是個有功之臣,只要乖乖地投降認錯,可以繼續讓你做官,只是不能帶兵罷了。
楊行密的話,起了作用,是守是降,安仁義內心開始動搖。他后悔跟著田頵瞎摻和,造反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愚蠢的決定。
趁著安仁義猶豫不決之際,吳軍將領王茂章(三十六英雄之一)帶人趁機挖通了地道,吳軍瞬間攻進了潤州城,等到安仁義察覺,潤州城已被吳軍控制。
安仁義手持弓箭,帶著全家人上了城樓,吳軍無一人敢靠近,只好躲在遠遠地在城樓下粗口大罵。污言穢語,無法入耳,讓人忍無可忍,樓上的女眷都捂住耳朵。此時只有江南馬步軍使李德誠靜默不言。
李德誠,揚州人,人如其名,非常的謙恭深沉寬厚,誠實有禮。在跟隨楊行密征戰淮南的過程中,累積戰功,逐漸升遷為江南馬步軍使。
他知道,“辱罵和恐嚇絕不是戰斗”,所以自動保持了一個職業軍人的高級素養,一聲不吭,堅決不造口業,就是因為這一點,他的運氣來了。
安仁義在城樓上看得真真的,他覺得李德誠為人忠厚,于是就招呼李德誠上樓來,李德誠還真敢上去,他扔掉兵刃,赤手空拳上得城來。
安仁義道:“只有你見我的時候不失禮,而且你有奇人之相,他日必定大貴。今日我把愛妾贈送與你,也把我自己獻上作為你建功立業的禮物吧。”說完扔掉弓箭,束手受縛。
李德誠押著安仁義下樓,吳軍呼啦一下子擁上來,將安仁義一家人,抹肩頭攏二臂都給捆上了,押解到揚州。安仁義和他的兒子,后被斬首,棄于市。
李德誠憑著一顆誠心,既得到美人,又收獲了軍功,可謂是雙喜臨門。
安仁義被俘,楊行密當即任命李德誠為潤州刺史。不久又遷為江州刺史,然后轉任昭武軍節度使。
公元919年四月,楊隆演即吳王位,吳國建立,李德誠被加封為平南大將軍、中書令,不久又改任百勝軍節度使,后又改任鎮南軍節度使。
到了南唐受吳禪位時,李德誠被拜為太師,封爵南平王,后又進封趙王。
如此看來,從古至今,一個人無論在任何時候,多點涵養,嘴上積點德,不造口業,總是有好處的,李德誠就是最好的例子。
◆添州改字總難依
詩僧貫休,有首《獻錢尚父》,詩云:
貴逼人來不自由,龍驤鳳翥勢難收。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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