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婚禮定在3月，我第一次來到這裏的那個月份，櫻花綻放的美麗季節。回到家后，我決定去見一次仙道，結婚的消息我還是想親自告訴他。

我來到他平日裏總閑坐釣魚的海邊，他果然坐在那裏，戴著那副已經很舊的紅色手套。我看著那雙手套，陡然心裏一酸。我在他背后站了一會兒，平靜了一下，他扭頭發現了我，看著我笑了笑：“父母見得怎么樣。”

我走過去。他站起身來，坐在身后石墩上，將小板凳放在了他的身邊。他把魚竿放在腳邊，眼神定定地望著我問道：“已經準備結婚了吧？”我輕輕點點頭。沈默了許久，他說了一句：“恭喜你。”

我剛想在凳子上坐下，他突然拿起板凳放在了他的身前，眼睛望著海面，沈沈的聲音說道：“能不能再這樣陪我釣魚，最后一次。”

我猶豫片刻，在他身前的小板凳上坐了下來，雙手撐著膝蓋，和他一樣定定望向前方。我已經有了與深津的美好的結局，對他，只能是抱歉了。這么多年過去了，糾結過，拉扯過，流過淚，犯過錯，我與他，也該有個終結了。

“在想什么？”他問我。我沒有回答。他輕輕揉了揉我的頭發，說道：“大家都走到這一步了，沒有其他可能了，只是哥哥吧。好不好？”他總是退讓到讓我心疼的地步。我雙手捂住臉，我實在是很抱歉。

他伸手從背后擁著我，親吻我的頭發，喃喃地說：“最后一次。讓我抱抱你。”我忍住不想哭出聲來，但我察覺到抱著我的他正在輕輕顫抖著，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但身體卻忍不住地在顫抖著。兩個人就這么抱著哭著。我知道，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倆止住了哭泣，看著對方哭紅的眼睛，輕輕笑了起來，我們就這樣笑著，笑得越來越大聲，直到又笑出眼淚來。他抹了抹我臉上的淚水，勸道：“別哭了，小傻瓜。要結婚了，是高興的事情。”我也伸手抹了抹他的眼淚，也安慰道：“那你也別哭了，為我高興吧。”

他伸手摸摸我的頭發，感慨道：“糾纏了十多年了。”我點點頭，我知道他后面那句是，到此便要結束了。他拿起腳邊的魚竿說道：“再陪我釣會兒魚吧，以后你便不會與我這樣釣魚了。”我沒說話，看著他拿起魚竿，雙手圍住了我。

“我的婚禮你會來參加嗎？”我知道這個問題會有點殘忍，但我終究要親口問他的，無論他來或不來，我都需要知道，我的心需要提前準備。他想了想，說道：“會。”

他嘆了口氣說道：“你那么辛苦回來，終于有了想要的結果，我還是真的為你高興的。”他笑了笑：“而且不管你嫁給誰，穿著婚紗一定很美麗。”

我靠在他懷裏，這次沒有睡著，聽著他咚咚的心跳聲，我知道以后我不會再這樣做了，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他雙臂緊了緊，問我：“冷不冷？”我搖搖頭。我們就這么坐著，從黃昏坐到了深夜，從彩霞滿天坐到了滿天星斗。

魚竿早就收在了一邊，他就這么抱著我一起看著黑漆漆的大海。我摸了摸他已經很舊了的紅色手套，他說：“這十年我一直戴著它，每一年的冬天。”我搖了搖頭：“已經太舊了，我再送你一副新的。”他笑著點點頭說好。

直到凌晨，他才送我回家，在家門口，他輕輕在我額上親了一下，揮手向我告別。他轉身離開的剎那，我淚流滿面，他步履匆匆地離去，我知道他也在流淚。我們都知道，他這轉身之后，我們就真的與過去告別了。

我流著眼淚望著他的背影。我愛的自然是深津一成，我從未懷疑。但是對于他，也許難以割舍的是這些年歲月中一點一滴沈淀下來開心和感動，他用心澆灌的愛意始終沒能開花結果，但終究留在了我的心底，我不會愛他，可也不會忘記他。

我也向彩子報告了我即將結婚的消息，她高興極了。我又向她報告了與仙道的告別，我原以為她會表揚表揚我，或說一句兩個混蛋終于清醒了之類，沒想到她嘆了口氣說道：“說真的，這個告別挺殘忍的，真是難為你們了……”

我突然又有些酸意泛上來，趕緊嗔怪道：“我好不容易痛下決心，和他整理干凈了關系，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動搖。”

彩子卻說道：“我也是看著你們一路走過來的，我知道他對你的心……”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我擦了擦眼淚，趕緊阻止她：“你快別說了，你可別害我腦子一熱再去投懷送抱。”

她切了我一聲，又說道：“斷都斷了，你可千萬不可以糊涂了……否則我去告訴你老公你和他……”

“餵！”真是被她氣到！

見我生氣她趕緊哄道：“好了好了，不說不說，我都保密了十年，你放心哈……不管誰都不會知道你們那一夜到底幾……”我不想聽她嘲笑我，終于氣憤地掛斷了電話。

她又嬉皮笑臉地打來電話，說道：“好了好了，往事終歸要告別了。從今以后這件事情我也不會再提了，也不會拿他來嘲笑你，這件事情我們三個人都會爛在肚子裏的。”

我氣呼呼給她布置了許多婚禮籌劃的任務方才解氣。結果她又有點擔憂道：“你的婚禮，你會不會邀請仙道來參加？”

“我邀請了，他說他會來的。”

彩子嘖了嘖嘴，擔憂道：“反正到時候我會讓良田和三井時刻準備著的……”

“準備什么？”我很不解。

“準備什么？！準備著萬一那個釣魚佬到時候突然反悔，現場搶親吶……拜托！”